小时候到城里去，最逗人馋的便是那糖葫芦。糖葫芦是山楂做的，用竹签穿上一串，粘上熬的糖稀，晶莹剔透，像红玛瑙，吃到嘴里，又酸又甜。便想，那红红的果，是从哪里来的呢？进了大山才发现，那沟沟岭岭长的都是山楂树，红红的果儿，一簇一簇的，在那初秋的阳光里摇曳。又想，这么多红果，该做多少糖葫芦呀，为什么街上卖的那么少呢？

　　后来才知道，这红果长在深山里，往外不好运呢。不好运又不好贮藏，不是晒干当柴烧，就是烂掉，那做成糖葫芦的又鲜又大的红果，就格外珍贵了。

　　山楂树又叫红果树，山里人就叫它山里红。太行山原本是没有山楂树的，有一种叫木孔杞的树（一种野山楂树），也结红果儿，就是个儿小，光酸不甜，不好吃，还是一年结，一年不结。清康熙年间，有一位在山东做官的山里人，发现那里的红果个儿大、肉厚，就采了些树枝插到萝卜上带回来，嫁接到山上的木孔杞树上，繁衍了满山遍野的子孙。那棵最早嫁接的山楂树如今还活着，快300岁了，山里人尊称它为“山楂爷”。

　　山楂树冠圆圆的，像把蒲扇，它一般长在岸边，所以身子斜斜的，向外探着，显得很秀气。但枝条却很遒劲，一根根的，铁丝一般向上拧着。初冬时节，那枝条刚刚抖落满身的叶子，像刚除去冬装的小伙子，浑身散发着勃勃生气，银白色的，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大雪封山的时候，它最俏丽，满身雪白，玉树琼枝间点缀着三五颗鲜艳的红果，精灵般地耀人。那高大的老树像将军一样挺立在山崖，一排排的小树则像士兵一样守在一旁，寒风凌厉而不倒，大雪压顶而不屈。

　　春天，山楂树早早拱出嫩芽，淡淡的绿，那花儿也跟着开，粉白粉白的，像堆在原野的雪，又像铺在天边的云。

　　夏天是山楂坐果生长期，这时节满山浓绿，山楂树也汇入这浓浓的绿中，没有多少人去注意它，它便默默地孕果、灌汁，青青的，一点点儿地长大。

　　秋天是山楂树最辉煌的季节。果儿由青变红、成熟了。中秋节，正是收获的时候，进山旅游的人来到树下，被那红红的山楂引得垂涎，一举手就摘一颗，放在掌中搓擦，那果愈发红润，掰开来，露出粉黄的肉，放进嘴里，立即酸得挤眼。山里人就笑，说：“没事的，再吃一颗。”

　　山楂其实是一种很好的中药，它富含人体所需的蛋白质、果维素、维生素等营养成分，具有消积食、健脾胃、行结气、治肉积、散淤血、降血压的功效，小时候吃的山楂丸，又酸又甜，消食健胃，常常被当做奢侈品。后来，随着高血压、高血脂病人的增多，山楂的身价陡增，山楂制品也纷纷上市，什么山楂丹、山楂片、山楂晶、山楂汁，很受消费者欢迎，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也都办起了加工厂。一夜之间，山楂树成了摇钱树，贫穷的山里人成了万元户。

　　山楂树似乎没有理会这个变故，它仍然默默地向人类奉献着自己的果实。它不会因增值而轻狂，也不会因贬值而消沉。愈到深秋，愈显得成熟。果子摘了，还有满树的红叶，像枫叶一样，红彤彤的，为秋天的太行添彩。

　　山楂树，这种生长在大山深处的果树啊，既有松树一样的枝干，又有玛瑙般的果实；既有樱花般的清雅，又有枫叶般的火热。它像山里的人一样，质朴、坦荡、坚毅，耐得住山崖土地的贫瘠，抗得住狂风暴雨的侵袭，默默地与大山做伴，无私地为人类奉献。

　　我更钟情于你了，大山里的山楂树。⑥1河南日报2003-07-25 00:00:00责任编辑：郭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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