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

　　陈巽如的样子很特别，额头是“坝脑壳”，喜欢把眼睛瞪得溜圆的看人。不过细地看，会说：这个堂客有点“哈”。其实大错特错了。陈巽如一开口说话，就生动起来，连说带比划，就像用长沙话在说相声，常常要叫人笑断肠子。是不是学过表演哦？我怀疑。尽管她是戏校出来的，但她的专业却是舞台美术啊。

　　长沙人都说“坝脑壳聪明”，果然不错。

　　陈巽如一直是湖南文艺出版社的美术编辑，有名的女画家。但是，她不像画家的样子，穿着很马虎，像一个侉四大娘。因为她曾经得过一些奖，在美术界颇有名声，每年电视台三八节搞女界的专题节目时，她就像应节的糕点出现在电视上。遗憾的是陈巽如的幽默在摄像机前全然没有了，我看她和丈夫贺旭在湘江岸边让记者导演做指点江山状的样子，笑得肚子都痛了。不懂构图的记者把正襟危坐的夫妇俩，拍成土地庙里的土地公和土地婆了。

　　陈巽如在长沙的一个文明小区住了很多年，小区每年都评选“五好家庭”，红色的牌牌钉在门楣上，但我去陈巽如家的时候，却看见他们家挂的是一块不同于别人家的牌牌，是比“五好家庭”大很多的“六好家庭”，怎么多一好？陈巽如掩口悄悄地告诉我：“是我自己做的！”

　　我的散文集《遍地巫风》是陈巽如做的装帧，得到各方的好评，做这种封面，是陈巽如饭碗里的事。她对作品风格的把握很到位的。她的坝脑壳里有的是鬼点子。她设计的书籍装帧得过不少奖。

　　有一次，我和谢不周、陈巽如、罗丹四个女人在一起吃饭。当时我正在策划编辑一本《画家散文》，我们都怂恿陈巽如也来客串一盘。可陈巽如怕，她从来没写过散文，我听过陈巽如的一个流传甚广的《尼龙袜子炖海带》的故事，满有味的，就鼓励陈巽如：怕什么，你只管乱写一顿，就从尼龙袜子炖海带写起。这个故事说来话长，是说陈巽如当年把男朋友贺旭带来家认门，吃饭时，当教授的陈父从海带汤里夹起一个可疑物，当着未来女婿的面，不好当面鉴定，只好与老伴到厨房仔细辨认，原来是一只鞋垫。哇！呕吧！当然，那是一只被用来做洗碗布的曾经是新的鞋垫。这个故事首先由陈巽如自己口头发表，慢慢在民间流传，演变成各种不同的版本。陈巽如的处女作散文就是《尼龙袜子炖海带》。

　　没有想到，陈巽如写散文极其投入，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得多。后来，我编《女画家散文》，这个家伙就越写越好了，一不小心就写了几万字，还颇有现代派小说家的况味，我吓了一跳：怎么有残雪的味道？原来，陈巽如为残雪小说集做装帧，一不留神就学了一招。

　　要不是她的工作忙，她差不多就要成为一个高水平的专业写手了。

　　我编的《女画家散文》准备用画家的自画像。陈巽如给我的那一幅极有趣，她把自己设计成一个高脚酒杯，丑得耐人寻味，丑得令人耐不住要大笑一场。见我这么开心，陈巽如得意地打开一个眼镜盒，哇！盒子的内盖上还画有好几个陈巽如，个个生动无比。

　　好个大胆的女人，竟敢把自己丑化成这个样子。

　　所以，对于前面所提到的种种版本来说，陈巽如为我画的百美图的这一幅，还算是一个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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