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寻求新的起点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29日05:00 人民网-人民日报

　　新华社记者　贾永　徐壮志　刘永华　本报记者　郭嘉

　　听到师长否定了本团的演习方案，炮团团长叶文培一时目瞪口呆。

　　两天后，成都军区就要来考核验收。为了这一天，叶文培和他的炮兵团已经进行了1个多月的强化训练，每个人都进入了临战状态———虽然是首长机关网上对抗演习，不需要拉动部队，但不到48小时的时间，连能否完成演习方案的重新设计都成问题。

　　“部分修改行不行？我担保拿全军区第一名。”尽管知道让王西欣收回成命的希望几乎为零，叶文培还是硬着头皮磨。

　　“你不是老叫着提高炮兵地位吗？怎么遇上演习就跑回配角上去了？地面覆盖、火力杀伤，重打轻防，骨子里全是老一套！讨论伊拉克战争时你讲得那么好，咋不把想法用到演习中？”王西欣敲着桌子说。

　　这是考核嘛！叶文培心里这么想，口中却说：“我们是全军区炮兵专业的老先进，拿不到第一，影响太大。”

　　“要对历史负责，不要老想着金牌！”扔下硬邦邦一句话，王西欣黑着脸走了。

　　对于这些部下对军事变革的认同感和感悟力，王西欣有绝对信心。多年的摔打和锤炼，他们早已具备了变革的知识准备和技术储备，作为一师之长，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加压点火，让每一次演兵都向这样一个目标逼近———练为战！

　　第三天，炮团首长机关忐忑地迎接了军区考核组的观摩：以作战主体的角色参战，对对手通信节点、指挥系统、保障机构的精确打击，以及出色的反干扰、反侦察措施……关于现代炮兵运用的一连串新观念、新战法，引得那些整日里关注世界炮兵发展变化的专家们用“耳目一新，为之一振”8个字来形容他们大胆突破传统作战理论，借鉴伊拉克战争经验的成功努力。

　　与时俱进，就兴旺发达；停滞僵化，就衰亡败落。一个民族如此，一支军队同样如此。王西欣深知，自己所统领的这支昔日刘邓大军麾下的能征善战之师，有着太多的光环。面对今天风起云涌的军事变革的全新挑战，如果不能以因时应变的态度科学对待光辉的历史，那么，光荣的传统也很容易成为改革前行的沉重包袱，乃至成为因循守旧的借口。

　　在1993年那场广为关注的高原雪地演习之后，有人问王西欣，如果“蓝军”有足够的热成像侦察设备，你那些伏兵还敢从容潜伏在大雪之下吗？

　　王西欣不禁一惊。一连几个晚上，他辗转难眠，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脑中不断闪现：那些长期以来被当作天经地义的战争法则，是否还能适应明天的高技术战争？

　　与这支部队的许多优秀指挥员一样，从士兵到团长，军事训练尖子的头衔几乎伴随着王西欣的整个军旅生涯。他的练兵之道，常常为兄弟部队效仿借鉴。

　　他清楚，在今天这样的和平年代，照着过去的路子走下去，自己和自己的部队也许还能在军事训练的竞技台上扮演优胜者的角色。但，倘若这样，自己还能成为一名胜任未来战争的军事指挥员吗？自己的部队又怎能打赢波谲云诡的现代战争？

　　一个不敢俯视昨天、正视今天的军人，是没有权利在未来的战争中仰望明天的。那些日子，王西欣一次次走进师史馆，走进那段早已耳熟能详的光辉历史。那一面面弹孔累累的战旗，那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烈士名录，也仿佛一个个血的问号，与他心中那个久久不能挥去的问号相互撞击成巨大的警示：不勇敢地弄潮于军事变革的潮头，就无法续写这支英雄部队的时代新篇。

　　那是部队驻地乐山少有的一个雪夜。凌晨4时，值勤哨兵远远发现，4个小时前就伫立在训练场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还雕塑般屹立在风雪中……

　　不肯因循的个性，加上从国内外著名军事学府吸纳的广博知识与前卫思想，推动着王西欣不断超越自我，在军事变革的征程上负重前行。没有整齐的野战帐篷和规范整洁的临时营区，不见了军营中最特别的风景———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块”。伪装得与深山野林浑然一体的帐篷把士兵掩藏，特制的野战背囊、野战箱柜又把被装和装备掩藏……不久后的一场演习中，王西欣和他的部队用精心设计的实战伪装，成功地把数千人隐藏在了红外侦察仪、热成像仪等各种电子侦察和光学侦察设备的眼皮下。

　　“我们找不到你的部队，说明你真正找回了自己。”演习场上，一位关注着王西欣成长的高级将领第一次当面称赞了自己的爱将。将军深知，对于向来把整齐美观的野战营区建设引为骄傲并饱获好评的王西欣，这种嬗变有着更深更远的意义。

　　在一次次突破传统的创新中，王西欣感到，体内的血液还仿佛年轻时那样容易沸腾。他大胆地把每天的5公里武装越野改为8公里，并率部创造了“抗缺氧、抗严寒、抗疲劳”训练法；以往每月一次的30公里战备小拉练，被他改为每季度一次的高强度、远距离、多课题战备综合演练。在他所在的师，从师长、政委到普通一兵，必须一个不漏地完成“实弹、实爆、实投”作业，连负责计划生育工作的女军官也不例外……

　　每一次否定与扬弃，都伴随着一次新的跃升———

　　“高原2000”演习中，王西欣果断放弃步兵主导战争的传统观念，让电子对抗、技术侦察和后勤保障?庑┰九涫舾堑牟慷油缪菥龆ㄐ越巧?

　　“高原02”演习，这位步兵出身的陆军师长再接再厉，让步兵淡出主角……也就在这次反空降演习中，王西欣不仅一改梯队式的传统作战方式为6大攻击集群多路推进，而且让高炮和防空导弹进入攻击集群充当主力，使攻击部队具备了对空打击的强大火力……

　　令参观者吃惊的是，地面炮兵出现在了谁也想不到的近60度的山坡上。那散落在山坡上的一处处炮兵阵地，竟是教科书上绝对禁忌的纵向密集配置——后面的炮火在前面的大炮头上发射。

　　同样令参观者吃惊的是，重达数千公斤的重型火炮，是被官兵们用绳索牵引到连人都难以爬上去的陡坡的。

　　对于一支能够突破传统理念桎梏的部队，还有什么样的极限不能突破，什么样的奇迹不能创造！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在令人站立不稳的发射冲击波中、在头发被灼焦的气浪中，在接近大炮射击极限的距离上，参演炮兵打出了几近完美的命中率。

　　演习大幕刚刚拉下，疲惫的官兵们正欲收拾行囊班师回营，王西欣又下达了一道新的作战命令———

　　战术机动、动中歼敌、动中防御……海拔3000多米的大凉山深处，万余人的庞大队伍在5天6夜近300公里的行军中，冒着零下10摄氏度的严寒，接连演练了10多个实战课目……

　　一次次被推翻的演习方案，一场场没有预演的实战演习，一番番全天候、极限式的炼狱般的考验，以及一而再、再而三被打破的演习时间和空间限制，把这支昔日的劲旅锤炼成了“再高的山都敢攀，再难的路都敢闯”的无畏雄师。　摩步团团长康凌说，如今，哪怕外出植树，他都要求部队按照战斗程序进行组织。否则，师长冷不丁的一个命令，会随时让你措手不及。

　　而这，正是一心谋划着打赢明天战争的王西欣所深深期盼的。他和政委张仕品给自己的部队定下的目标就是：拉得动，冲得上，打得赢。为此，王西欣不仅勇于否定自己，而且特别欣赏那些敢于向他提出挑战的部属。

　　“相对集中的集团配置，完全不是现代战争的思路。”高炮团长李基年气冲冲地拉着炮兵指挥部主任闯进王西欣的野战指挥所，“师长，防空部队的作用决不仅此，能不能看看我们的设想？”

　　炮指主任扯了扯李基年的衣角，那意思是说，方案是师长定的。

　　“他是对的。”翻完李基年的方案，王西欣命令炮指主任，“就按他的方案改！”

　　准备了各种资料和说辞的李基年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推翻了师长的方案，连军礼都忘了敬，乐得一溜烟跑回阵地去了。

　　科学的建议，尖锐的批评，刺耳的诘问，汇成了勇于否定成就、敢于怀疑传统、善于突破旧观念的巨大力量。正是这种力量，使全师每一个团，都成了受到成都军区和所在集团军表彰的“科技练兵先进单位”。而王西欣本人，也连续4年被四总部评为“军事训练优等指挥员”，并被国防大学聘为研究生导师。

　　当新的桂冠一顶顶戴在头上，在痛苦的嬗变中完成自我超越和雄师重塑的王西欣，不由得再次警醒起来———

　　新的突破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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