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

　　编者按：

　　这是一封来自异国他乡的信，一封毫不留情地针砭国人和社会存在的某些时弊的信，从遥远的大洋彼岸发到了我们的手中。看完这封信，我们的心情和胡先生一样沉甸甸的：一个国家的文明与进步，往往体现在某些看上去不起眼的细节上。而面对批评和指正，如果我们以诚恳纳言的态度虚心接受，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们就都为自己的国家和社会进步尽了一份力。我们也希望，当胡先生下次归国时，他能更多地感受到我们社会美好向上的一面，感受到中国不断前进中的勃勃气息。

　　编辑您好，近日我回国到甘肃兰州参加了一个华人学术会议，与会者有近一半是来自香港和台湾的学者。会后主办方安排了旅游。西部奇特的风光固然令人难忘，但此行另有一种感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内地厕所的脏乱差是众所周知的。在兰州的一座公厕内，同行的台湾老太发现厕格没有门，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敞开着，这对她来说很不习惯，于是嘀咕了一句：“怎么没有门呢？”没想到管厕所的人竟气鼓鼓地扔过来一句话：“要门做什么？”

　　这恐怕是这位台湾老太此次回内地听到的最令她困惑的话了。以前我从未想过，没有门的厕格有什么别扭。在内地从小学上到大学，厕格没有门是毫不稀奇的。可是现在想来，却有些不对劲。一扇小小的门，其实是尊重私人空间的表现呢！而尊重私人空间，就是尊重个人。

　　同样是在兰州这样的省会城市，过人行横道竟犹如闯鬼门关。很多危险的路口都没有红绿灯，好一点的画着几道斑马线，差一点的干脆连几道线也省去了。就算是有几道线，也形同虚设。司机非但不减速，还拼命朝路人按喇叭。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在内地比比皆是见怪不怪的“夹塞儿”（北京话，插队）。在一个旅游景点的存包处，排在最后面的我看到，两位台湾学者本来排在最前面，结果后面的内地游客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把他俩挤到了一边，最后才轮到他俩。这些插队客中有一些还是来自内地的学者，如果为人师表的他们都不能带头搞好社会风气，那么这个社会的秩序和公德又靠什么来维系呢？

　　作为土生土长的内地人，我也亲身遭遇到了种种可气之事。

　　从西部飞到深圳，已经是晚上8点钟了。我想在过罗湖海关前，先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到关口的一个电话亭一问，1分钟居然要8块钱！但凡在内地打过长途电话的人都知道，再远的省份也不需要8块钱1分钟，何况这是在深圳，一个电讯业极其发达的城市。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近乎荒谬，小声地嘟哝了一句：“怎么这么贵？”没想到那个服务员用带着嘲讽的口吻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最后决定用深圳海关里的投币电话和家里联系。大概机器坏了，投进去的硬币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换了一台机器，还是一样。我绝望了。在国外，公共场所有什么设施坏了，上面一定会贴一张字条，告诫民众不要使用。

　　为什么我们要心甘情愿地忍受着没有门的厕所？为什么我们过马路的时候总要提着脑袋？为什么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塞儿”夹进长长的队伍？不是提倡平等吗？为什么有的人总是这么横，有的人总是这么媚？为什么在内地办事总是障碍重重效率低下？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姑息这些现象？

　　我承认，我的心情是悲观莫名的。爱之深则恨之切，倘若真心希望中国内地早日文明强大，面对习以为常的社会疾病，我们不能再沉默！

　　胡一峰（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州立大学新闻传播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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