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洪

　　生活忙忙碌碌，人似急流中的一滴水珠，一路跌跌撞撞被挟裹了向前，连回望的时间也没有。就像现在，如果不是日日被那高温下烤得像是要燃烧的玻璃幕墙、水泥路面灼痛双眼，如果不是每日上班路上要东张西望寻找阴凉、避晒路线，大抵是不会特别怀念起以前南京城里那些手牵手、肩并肩的法国梧桐。

　　那些有着半个世纪年轮的法国梧桐，几乎就是南京的象征，在街道两侧，一溜儿列了4个笔直的队伍。重重枝叶外，骄阳如火；浓密树荫下，行人悠然自得。我曾经有过在炎炎夏日骑车从北到南横穿整个城市的经历，要在今日，非虚脱了不可，而那时，有一路绿荫庇护，竟也轻轻松松地走过了。当时，所在单位坐落在城市中心繁华地带，即使是盛夏正午时分，单位大门一侧院墙的报栏前也会有三三两两的阅报人群———有梧桐树繁茂的枝叶搭在院墙上，阅读当然能平心静气地展开。

　　现在，那些街道上，4列密集的纵队变成了松散的两列，有的甚至完全撤离，不知去向。砍树，一度在这个城市里掀起过轩然大波，引发过老教授的激愤之语：“历史罪人！”但风波很快平息。路被拓宽了，路边也种上了新的梧桐树，是那种刚刚从苗圃里移栽过来的、小小的梧桐，顶着个稚气未脱的小树冠，勉强地投射下一些阴凉的小圆点，站在树下，必须选择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才能让那一点阴凉遮住刺在脸上的阳光。

　　浓密的树也许并不能明显地改变一个城市的温度，在那些树被砍倒之前，南京已有“火炉”之称了。但是，树叶投射的浓荫却可以让高温下的城市更从容，给城市中的人以安慰。不要说那些很张扬的城市广场，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公交车站，有无绿树相伴也是大不相同的。

　　确定对一棵行道树的态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像如何控制城市建筑密集度、如何协调汽车消费增长与城市环境保护、如何避免乱填河道、任意拓展城区面积等等问题一样，种树的小问题突显城市现代化发展方向、城市管理者功能定位的大问题。

　　在许多人眼里，现代化等于高度工业化，所以，摩天楼的地位远比历史街区重要，水泥花坛、大理石广场远比生长数十年甚至百年的老树重要。至于城市管理者，城市的经济地位远比市民居住舒适度、城市的环境重要。如今，到处都进行城市化提速，到处都是要建国际化大都市的口号，而我们却尚未完全弄清城市的概念，这是不是很无厘头？

　　城市究竟是什么？高温把城市诸多管理、服务缺陷暴露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认真思考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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