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东海著

　　9、“按照中国医生钟南山的治疗方案办”

　　1979年10月28日，钟南山到达伦敦。踏上这异国的土地，钟南山既陌生又兴奋。钟南山来到西部的依林高校，在这里接受8周的英语训练，为前往爱丁堡大学附属皇家医院进修作准备。

　　刚到不久，钟南山就收到他的指导老师———英国爱丁堡大学附属皇家医院呼吸系主任弗兰里教授写来的信。钟南山怀着欣喜的心情急忙开启信封。信中写道：“……按照我们英国的法律，你们中国医生的资历是不被承认的。所以，你到医院进修不能单独诊病，只允许以观察者的身份查查病房或参观实验室。根据这个情况，你想在我们这里进修两年的时间太长了，最多只能8个月，超过这段时间对你不合适，对我们也不合适。你要赶快同英国文化委员会联系，考虑在这里8个月之后到什么地方去……”读着读着，钟南山霎时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冷水，他完全意料不到未曾见面的导师竟会给他这样一个忠告。

　　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样的事不时发生。一次，钟南山到大学的纤维支气管镜室参观英国医生作变纤检查时，有位主任特意问他：“你们那个国家有没有这种设备？”钟南山说：“有。”而这位主任边作检查边得意地对这位中国人说：“我已经做了300多例了。”钟南山当时没吭声。因为他知道，即使他告诉那位主任他已经做了1500多例，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就这样，钟南山默默地承受着各种冷遇。

　　经过短期的英语口语培训后，1980年1月6日，钟南山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前往苏格兰的爱丁堡大学报到。

　　弗兰里教授48岁，高高的个子，宽阔的前额，目光如炬，一眼望去就知道这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学生，第一句话就问：“你想来干什么？”钟南山恭谨地向他说明，是想来搞呼吸系统方面的研究。弗兰里教授反应特别灵敏，脸上掠过一丝神秘的微笑，随即用一种不冷不热的腔调说：“你先看看实验室，参加查看病房，一个月后再考虑该做些什么吧！”第一次会见就这样短暂地结束了，总共不到10分钟。钟南山走出教授办公室，内心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夜深了，钟南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情不自禁地反复思量：难道中国人真像那些外国学者心目中想的那样，闭关自守无知吗？不！我们的祖辈曾有过光辉的成绩！两千年以前，中国人就懂得使用麻黄治疗哮喘，西方的麻黄素是20世纪四十年代从我国麻黄中提取出来的！中国早在明朝李时珍时，就已运用过洋金花、曼陀罗，这些都是阿托品类的药，都是从中国传出去的……

　　“我们要挺直腰板站起来，用行动去为中国医生争口气。”

　　钟南山同英国医生一起，从巡查病房做起，他独到的见解和广博的知识，很快引起了同行们的注意。有一次，在皇家医院胸科查房时，他遇到一位患肺原性心脏病的亚呼吸衰竭顽固性水肿的病人。虽然医生们对患者已使用了一周的利尿剂，但病人的水肿未见消退，生命危在旦夕。怎么办？医生们意见纷纭，多数主张继续增加一般性的利尿剂量。钟南山却提出不同的治疗方案。他根据病人的病史，运用中医的方法，观察舌象，看到病人的舌面干燥、无苔、深红，判断病人为代谢性碱中毒。他认为应该改用酸性利尿剂治疗，以促进酸碱平衡，达到逐步消肿。钟南山提出的方案引起了争议：有的认为凭视觉判断病者为碱性中毒，不是武断，就是近乎无稽；有的认为如果贸然使用酸性利尿剂，可能加剧病人的呼吸紊乱，导致死亡。

　　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大家都等待着弗兰里教授裁决。弗兰里教授沉吟半晌，以复杂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位执拗的中国医生，然后，指示给病人作血液检测。抽血检验结果表明，患者确是代谢性碱中毒。于是，弗兰里教授毫不迟疑地下达指示：“按照中国医生钟南山的治疗方案办。”

　　病人连续3天服食了酸性利尿剂后，病情有了明显好转。第四天清晨，病人中毒症状完全消失，水肿开始消退，通气功能亦随之改善了。此时，钟南山的英国同行们开始信服了，他们表示“要重新认识中国人”。皇家医院呼吸系副主任瑟特罗教授更是友好地对钟南山说：“看来中国对呼吸衰竭疾病真有点研究呀！”

　　这件事以后，英国同行们对钟南山开始给予了正常的信任与合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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