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黔商城 金黔贵州 金黔财经 金黔IT 金黔体育 金黔专题给他们开一扇窗http://www.gog.com.cn2003年07月30日07:33:00六山百乡盼脱贫,在全省上下深情关注这些地区农民朋友摆脱贫困奔小康之际,本期报道会令读者朋友欣喜地看到,农民脱贫,重在参与。发展的本能一旦被激活,农民作为自身发展的主体力量,其知情权和决策权、自信和尊严一旦重新拥有,所焕发出的勃勃生机和巨大的建设潜能,就会如地火岩浆,奔突腾跃之势,锐不可当!参与式扶贫是一种造血式扶贫开发的新模式,这种方式已在全国多地农村推开,我省已建立了试点。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石门乡的新营、祖基两个村,就是最早一批实施参与式扶贫试验的村庄。在如此贫瘠而又闭塞的民族山寨里,这种充分调动农民群众建设积极性,让农民群众在脱贫致富中唱主角的新方式如同春天里的一股活水,静悄悄地注入后,其历史性的变革,也在悄无声息中必然地、一点一滴地产生了。以往“要我脱贫”、“逼人致富”的被动应付,彻底被“我要脱贫”的自主参与所取代。看看那位耿媳妇,自认为错嫁穷乡而数次外逃,竟至于连亲生孩子也置之不顾。是参与式扶贫让她脱胎换骨,最终成为贫困山乡经济发展的“代言人”。发展是农民群众摆脱贫困的最大心愿,以“造血式”为其特征的参与式扶贫方式,适应了新时期的工作要求,从而引领农民群众朝发展生产力上使劲,朝着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迈进。请读本期视点——《给他们开一扇窗》从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县城到石门乡,有5个小时车程。这个俗称“石门槛”的地方,是大花苗的聚居地。高耸的大山层层叠叠,却没有茂密的植被,到处是石漠化和水土流失的痕迹。偶尔有并不平坦的坝子,生长着单调的洋芋和包谷。石门有多贫穷?中国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的沈红走遍中国最贫困的地方,到过石门3次,她说,在定居农耕社会,石门是最贫困的一隅。我们要去的村庄,距离石门乡所在地最近的也要走近10公里山路。这样的贫瘠、偏僻、闭塞,让我们多少明白,为什么许多当地人将贫困视为难以逃离的宿命。我们此行,是因由于PRA——一种叫做参与式扶贫的工作方法。这种方法强调尊重本地人的意愿,鼓励每一个人的自觉参与,帮助他们发掘自我管理及发展的能力。作为贵州最早一批实施PRA试验的村庄,石门乡的新营、祖基有幸得以先期尝试这种方法。几年过去了,PRA并没有在这里演绎改天换地的神话,但一点一滴的细节变化,却让人看到这片土地上潜藏的某种可贵力量正在苏醒。发展的本能一旦被激发,自信和尊严一旦重新拥有,这片土地和她的人民,将会焕发出怎样的生机?在参与中成长的农家女因为熬不住祖基的穷,她曾几次逃跑;是参与式扶贫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大山深处,最终成为村里的“发言人”。小耿是我们此行认识的第一个石门农民。在威宁逗留的时候,来了个搭车的农妇,高大白净,说话做事风风火火。同行的威宁OHK项目组的人说,她是云南人,祖基的外来媳妇,现在是社区管委会的妇女小组长。当晚,我们在石门过夜,小耿连夜回了祖基。听说,小耿正在威宁学妇幼保健,是村里人捎信叫她回来的。“小耿是村里的‘发言人’,村里来人,肯定要她出马,介绍社区的情况。”“开始,我们社区搞小额贷款,做引水项目。现在每家一户水龙头,这已经达到了‘中等小康生活水平’……”小耿讲起社区的发展项目如数家珍,有条有理,还不时冒出些新鲜的名词。看得出,这个农妇在村里是个有分量的人物。小耿全名耿绿芬,生长在云南农村。初中毕业后到昆明打工,认识了同在那里打工的祖基青年赵英俊。两人相爱,小耿决定跟男友回他的老家——贵州威宁的石门乡祖基河。同伴劝她:“贵州太穷,比云南还恼火。”但是小耿一点都不害怕:“我也是农村人,家里也苦,还有哪里的苦吃不下?”那时候年轻,而爱情总使年轻人做些不顾后果的决定。乘火车到水城,转乘汽车到威宁,又从威宁搭便车到石门,还要再走10多公里山路。“车一开始爬梅花山,我就后悔了。”到了石门,小耿再也不肯往前走了。男友无奈,蹲在地上闷了半晌,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给她,说:“我们这里苦,你住不下,要回就回吧。我也不回家了,你走了我就出去打工。”一番话倒让小耿觉得对不起人家,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赶路。从石门到祖基,要过一条河。站在谷底往上看,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间,一条细如发丝的小路直伸山顶。这是祖基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小耿站在谷底忍不住哭了。尽管丈夫对她百般体贴,做了新娘的小耿还是受不了祖基的穷。她想到了“逃跑”。在祖基,外来媳妇“逃跑”并不新鲜。现在祖基还有10几个孩子,都是母亲跑了没人管的。但要逃跑谈何容易!8年前,从石门到威宁还没有班车,搭便车只能看运气。而且,这里山太大了,还没跑到石门就被人追了回来。怀孕以后,小耿暂时搁置了逃跑计划。孩子生下不久,小耿又开始“不安分了”,经常在家里“闹”。家里的老人们不相信这个能写会算、在大城市见过世面的媳妇能在祖基呆下去,丈夫也不好再强留。她终于到了昆明,可不久又“莫名其妙地跑回来了”。1999年就在小耿又动了出走念头的时候,丈夫从石门带回来的一个消息,竟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了。丈夫告诉她,有一个项目组要到祖基来搞“参与式”扶贫,像她这样有文化的人可以做点事。不久,小耿被村里人推举为妇女小组长,由县里来的项目组送到云南参加“参与式”培训。培训让小耿看到了希望。“没去看,就不会知道,项目能帮助农户得到什么,发展什么。实际上,我们祖基也可以通过项目走上致富路。”小耿白天参加培训,晚上就加班为祖基的发展写计划。她的勤奋连培训的老师都吃惊,跟她开玩笑:“咋不留在云南,要跑到贵州去呢?”小耿给北京的《农家女》杂志投稿,她写自己的经历,写培训心得,写蔬菜种植,写妇幼保健,写祖基的发展。还发起成立妇女识字班。不过,要让女人们放下自家的活路来学文化,还真不容易。发动了半天,来的人没几个,小耿就上门去叫,结果被男人们当众骂了出来。“他们骂我,老觉得我讲的是太花哨、太不实际的东西。当时,我气得连觉都睡不着。不过,第二天起来,我还是照样去做工作。我不想就这么混过去,祖基也不能就这样穷下去呀!”来识字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开始有目不识丁的妇女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开始有妇女到石门去进货,在村里做点小生意;开始有妇女敢违背丈夫的意愿,出外打工……“我为村里做了好多事,他们都看着的,慢慢就改变了。”小耿说的那些事,包括她与管委会成员一起争取香港乐施会的资助,组织村民拉了电、通了自来水、修了公房和4公里毛路、种了8万株青松,还在自家地里试验套栽大蒜然后推广......小耿在妇女小组长任上做出实绩,很多村里人心服口服。管委会社区第二次选举,小耿得票最高。于是有人提出小耿出任社区管委会主任。一个外来媳妇能不能当社区的头?村里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支持者说,小耿肯干、能干,社区的发展少不了这样的人才。反对者说,让一个外来媳妇指挥我们做这做那,除非全村的男人都死绝了。反对者大多是村里的老少爷们,虽然他们私底下也在说“这个女人真能干”,“嫁到祖基可惜了”,但是,要让一个女人来指挥村里的大老爷们,“还是不行,面子上咋过得去”。争执到最后,小耿没有当上头,还是做她的“老本行”——管委会的妇女小组长。项目组的认为:“这是一种冲撞。”这样的冲撞是必然的——“女人不能当家”的陈旧观念和“唯才是举”的务实态度,在祖基的选举中激起波澜,这本身就是进步。这样的冲撞也是必须的———即便是陈旧的东西,也只能让村民们在发展的过程中自己去认识,去改变。外来者的价值取向丝毫不可以强加,否则只能是拔苗助长。“我们的任务是给他们开一扇窗,教给他们一些方法,怎样走,还得村民们自己选择。”参与式就是赋权,把本来属于农民的权利还给他们。在参与中成长的村庄“项目组来了,我们的好日子开了头;项目组走了,我们照样要发展。”“参与式”激发了村民们的自信、智慧和勇气,这是谁也带不走的财富。新营,是威宁石门乡的一个极贫村。破旧低矮的茅草房,一堆包谷秆就是床;全村老小,没有人穿得上鞋。1995年,新营的人均纯收入不到100元,人均粮食不到100公斤。这个山坳里的苗寨,妇女几乎都不识字,近一半孩子失学,极少有人能说汉话。在威宁HK项目组进入之前,新营64户人家只有20多头猪,还年年闹猪瘟。村里人认为猪害瘟是中了邪,于是给每只猪仔系上红布条避灾,但猪还是一只只地夭折。项目组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村里的猪打预防针。可打针的人才进村口,村民们就打开猪圈把猪放得满山跑。“病猪才打针。”村里人说。项目组找了胆大些的人家,说:“打了针猪要是死了,我们赔。”打了针的猪活蹦乱跳,于是赶着猪来打针的村民络绎不绝。项目组用最常规的扶贫方式,打开了新营村民紧锁的心门。这扇门一打开,项目组和村民都发现,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多么不同的世界。要帮助农民,先要了解他们最需要什么。谁最了解农民的需求?当然是他们自己。2000年6月,新营召开村民大会,做参与式需求评估。议题早在村里张榜公布——要发展,我们最需要什么?村民王玉华家门口泥泞的空地,村民们有的蹲有的站,黑压压一片。开始他们推推搡搡,谁也不好意思说。“想哪样就讲哪样。”协助者一边鼓励,一边在心里打鼓:“要是农民提出要我们给他们盖房,或者是发点什么消费品,该怎么办?”有大方一点的说了:“修路。”开了头,场面骤然热闹起来。“建学校。”“本钱。”“技术服务。”“种地膜包谷。”天下起了雨,但没有人离开,他们热烈地讨论着,甚至争得面红耳赤。每提出一项建议,就写在大白纸上,然后,排序打分。全村人都有份投票,在自己觉得最需要的那一栏放一粒包谷籽。村民大会开了3天,他们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依次为:本钱、修路、小水窖、技术服务......这个结果让项目组的人都有些吃惊。“没有谁提个人的具体生活困难,都在讲社区的发展”、“农民看自己的问题,一点不比我们专门做扶贫的差,有时候比我们还准确。”最迫切的问题最先解决。项目组根据村民的意愿,决定首先实施小额信贷。但钱怎么放怎么还,怎么监督,要由村民自己制定规则,自主管理。于是又开村民大会,由村民制定项目计划送到项目组。按此计划,小额贷款交到村民手中。拿到本钱的村民有的买补鞋机,有的买化肥,有的做起了小生意。4．9万元的本金,运作了近3年,还款率100%。收益是3000元村公积金,还有2000多元。经村民投票决定,建立村教育基金,用于资助困难家庭小孩读书。这样的运作效果,让不少前来考察的扶贫专家竖起了大拇指。以同样方式,先后有10来个项目在新营实施。全村71户人家,四分之三加入项目功能小组,有的负责规划,有的负责树草套种,有的负责修小水窖……村东南角最靠边的两间土墙房子,是村民韩庆民和张建秀的家。屋里生着煤炉,有两台织车,一台补鞋机。刚贷款买补鞋机那会儿,连怎么上线,怎么扎,都是协助者手把手地教。现在,男人的补鞋机赶一次集就能挣回10多元。有了发展项目,两口子一天也不愿意松懈。家里的景况已大大改观,从前一年有两个月断粮,现在,还有余粮可卖。他们的家庭梦想,是盖三间宽敞明亮的新房,供孩子读书,然后到山外的世界去看看。晚饭后,男人开始摆弄他的补鞋机,琢磨着怎么让补的疤不显眼。女人换了身衣服要到社区去转转。她是社区规划小组成员,哪片坡种地,哪片坡植草,心里得有个数。整个新营,跟韩庆民家一样,朝着自己向往的生活拉满了弓。2003年春节,新营超过一半人家杀了两头年猪。几年前,这样的生活新营人想都不敢想。新营人早就穿上了鞋;90%的人家有余粮可卖,还翻修了茅草房。端午节是石门苗族的花山节,村民们跑来请项目组去参加他们的“村级联欢晚会”。过节头一天,村里贴出大红榜,公布联欢会的节目安排、比赛项目。篝火点燃了,全村老小的脸映得红红的。吹芦笙,讲笑话,学猫叫狗叫,笑声和歌声一潮又一潮。秘密排练了一个星期的女声小合唱终于登台了。仔细一听,女人们竟然在用苗语唱识字班老师教她们的《同一首歌》!大家乐开了,唱歌的女人们更是笑做一团。“项目组来了,我们的好日子才开了头。”但项目组撤走是早晚的事。“他们走了,我们照样要发展。”村民们说。参与式扶贫,意在启发培养农民的自信和自治能力。在新营,这个目标正在一步步实现。项目组撤离,带不走村民们已经被激发的自信、智慧和勇气。在参与中成长的扶贫工作者“农民发展的愿望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如同一粒火种,一经点燃,便会发出持久而热烈的光焰。我们要做的,是和他们一起擦出火花。”1994年,威宁自治县畜牧局干部张荣发加入威宁OKH项目,第一次接受“参与式”培训。培训结束后,张荣发觉得专家们在“故作神秘”,参与式的理念和方法讲了一大堆,不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那句老话?最初以协助者身份跟农民面对面,是给项目农户做“生猪品种改良”培训。畜牧兽医专业出身的张荣发认真准备了资料,然后胸有成竹地登台。从杂交优势讲起,如何改良、怎样防疫治病,滔滔不绝一上午。偷眼一瞧,农民们听得眼都不眨,问“听懂了吗”,都在点头。不久,张荣发到项目村检查生猪品种改良情况,一去就傻眼了——培训白做了,农户们还是用当地的种猪交配!咋回事?“你讲的‘杂交’、‘改良’,我们都晓不得嘛!”农户一脸无辜。“那时,我是个不称职的协助者。”张荣发开始体会,“到群众中去”真不那么容易。农户还给张荣发上过“生动的一课”。山羊越冬,要准备充足的草料和水,要补充维生素丰富的饲料,而且山羊生长会停顿——这是张荣发的专业知识。老乡说,不对不对,羊冬天要长肥。不由他不信。老乡们用长棍子打下林间的冰凌,山羊便可吃到未落的灌木叶。老乡们在前头犁地,地里翻出的草根和没有挖干净的洋芋,让跟在后头的羊吃得美美的。过完冬,老乡的羊果然长肥了。向当地人学习,尊重他们的经验和智慧——“从群众中来”同样也不那么简单。初到一个项目村,因为语言不通,张荣发总是不得不做一段时间“哑巴”。打开僵局,用上了参与式的工具——画图。在村人必经的路上铺一张牛皮纸,蹲在那里描描画画。村人好奇,围上去看,渐渐辨出牛皮纸上出现的是本村的轮廓,哪是往石门的路,哪是村头的小河哪是与邻村的边界……等等,小河的位置错了方向,有人蹲下去指点,不知不觉,画笔到了他们手中,荒坡、水沟、村舍……一点点地往上添。再没有什么可添上去的时候,“老出错”的张荣发也就成了村人的朋友。“画图”也成了张荣发尽快拉近与农户距离的“必杀技”。“实在走不下去了,就用这一招,很管用。”“平等和尊重,对自己的朋友容易做到,但面对比你弱势的人,你认为无知的人,比如农民,你轻易就会漠视甚至侵犯他们应有的权利。”张荣发说,参与式“修复”了自己的人生观,并时常“提醒我警惕人性中阴暗的一面”。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确是一句简单朴实的老话。但是,参与式协助者张荣发用了9年时间去实践,才一点点地触摸到它的内涵。1992年起,威宁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政府与香港乐施会合作实施参与式扶贫项目,共投入资金852．6万元,5个乡镇112个自然村、73898人次受益。同1993年相比,2002年项目农户人均粮食从105公斤升到357公斤,人均纯收入从55．4元增长至1150元。2002年8月,国务院扶贫办考察组考察威宁OHK项目时认为,威宁扶贫发展项目取得巨大成就,参与式扶贫发展方法和参与式农村综合发展的经验,值得国家在新阶段扶贫开发中借鉴。 作者：李丽胡卡妮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