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以为欧洲人办事刻板规矩，欧洲的事情都很有谱儿，那你就太没谱儿了。欧洲人身上体现着美妙的融合：现代与传统、实际与浪漫、物质与精神……在生活和工作中表现出了很多BOBO族的特征：既有布尔乔亚式的考究又有波希米亚式的不拘；既有瑞士钟表般的精确又有德国啤酒式的放纵。他们工作时很认真，认真得让你没法和他们认真。

　　在欧洲做短期旅行，选择恰当的火车票不是一件容易事，除了要具备一定的外语能力去沟通，理解复杂的票价结构和适用组合也是对智商的一种考验。对于像我这样的懒人，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需求告诉售票员，让他们去选择最经济实惠的车票种类。这样做的好处是省时省力，充分利用专业人才的优势，缺点是把对自己智商的考验变成对售票员智商的考验，而他们常常经不起考验。至于他们是否会认真为你选择而不是有意坑人，我倒从来不担心，因为他们大多数人不是把职业道德当成一个口号，而是当成人格的一部分。

　　为了买到合适的火车票，我到火车站向售票员咨询。售票员是个典型的北欧金发美女，是那种容易使男人因眼神不知该往哪儿放而产生行为困惑的女人：美丽的吸引使你禁不住多看几眼，看多了又怕对方因你的好色而心生厌恶；可是目光旁视又会显出你不够光明磊落，心里藏着见不得人的想法。

　　等到终于想通：活着贵在真实，欣赏美丽无罪。说我好色我就好色，我盯着你看又怎样？这时才发现问题已问完，恭维的词已用尽，说“谢谢”和“再见”的时候到了。

　　最明智的战略就是拖延时间，把一个问题拆成3个问题问。这种耗时间的行为如果发生在纽约，后面排队的人可能会塞给你100美金让你滚蛋；发生在洛杉矶，可能会有人给你一枪让你永远闭嘴；但在欧洲却完全正常。你经常可以看到旅游问讯处、银行和售票处排着长队，一个客户已用了20分钟在喋喋不休地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你既不会看到排队等候的人的骚动，也不会看到工作人员的不耐烦。这不仅源于欧洲人从小培养的尊重他人和职业道德的观念，也体现了很多欧洲人的观念：时间是一条生活的长河，本来就该让它静静流淌。效率是那些急功近利的人自残的工具。欧洲人既守纪律又有耐心，有时已经规矩到了呆板的地步。排了一小时的长队，不仅不会有人想到夹塞儿这类歪点子，甚至不会有人想到去旁边的酒馆喝杯啤酒，看看书，等一小时后人们都去吃午饭时再来。有了这样执着的守规矩的人，难怪在欧洲立法、执法都不是难事。

　　美女如果又兼具友善，她的魅力便足以乱人心智。这名美女售票员恰恰具备这样的杀伤力。我刚见到她时本想问：你是电影明星，业余时间在这里工作？还是在这里工作，业余时间做电影明星？但又觉得这样的恭维太做作，也没有新意，所以还是直截了当切入主题。我告诉她我要旅行约20天，去丹麦附近随意的几个国家，最好包括德国、瑞士和荷兰。

　　她的态度好到无可挑剔。她进一步了解了我的情况：愿意要通行全欧洲的票还是只限于几个国家？有哪些国家是一定要去的？坐头等舱还是二等舱？难道不去有精美艺术的意大利和有漂亮女人的法国？我认真地一一回答：我没有时间走遍整个欧洲；我随便去哪几个国家都可以，因为我只想漫无目的地在欧洲体验嬉皮士的生活；我不坐头等舱，连二等舱都不用，五等舱就可以，原则是越破越便宜越好；我两个月前刚去过意大利和法国，而且我不愿再去资助意大利的小偷。我在这里见到了最漂亮的丹麦女人后，就不必再到其它地方寻找美女。

　　看来所有人都爱听奉承，全世界的男人女人都一样。她笑的更灿烂迷人，语调更轻柔。她的专业程度胜过管理咨询顾问为客户提供咨询分析报告：她先对我的需求做了概述，确认我的战略目标，进一步罗列出一些选择的要素，然后给出了她的建议：一种22日内在丹麦、德国、奥地利和瑞士都有效的通用票，最便宜的是二等舱，不到300美元，不用担心小偷，他们都去法国和意大利度假去了，但美女仍有不少。

　　我有些迟疑地问她，能否找到一种包括荷兰阿姆斯特丹的通票。她嫣然一笑。我紧张得冒汗，赶紧此地无银地解释：我不是为红灯区和大麻去的，真的。我更不是同性恋者，相信我。我只是想看看荷兰风车。说完了我就觉得理由太不充分，真笨！如果说我在体验嬉皮士生活，所以要拜谒嬉皮士的圣地阿姆斯特丹，这多冠冕堂皇！还是在江湖走动得不够，欠练。她看出了我的尴尬，所以立刻告诉我，包括阿姆斯特丹的通票不适合我。如果要包括阿姆斯特丹，就只能买适用于全欧洲的通票，票价要比她推荐的四国联票贵300美元。而如果我从这四国中的任何一地去阿姆斯特丹，买一张往返的票不过100美元。

　　在经过仔细研究后，我决定采纳“美女售票员”的建议。重返火车站购票时，却找不到“美女售票员”，一个不太美的售票员说我没有资格买“美女售票员”推荐的票，只有在欧盟国家居住半年以上的人才能购买这种票。她推荐我购买的票不是太贵（550美元以上），就是有效的时间太短（5天）。我只能把我的智慧用在出奇兵的招术上：我怎样能找到那个“美女售票员”并唤起她对我的记忆？如果发现按规定我不能买这种票，我是该表现出正义凛然、遵纪守法的样子，还是该想办法拉她下水，让她违规卖票给我？

　　带着一份茫然，去机场送走了一个回国的朋友。机场也有卖火车票的，我就去碰碰运气。售票员二话没说，就把我想要的通票卖给了我。

　　在梦中，我看到了第二个木牌，上书：欧洲的事没谱，凡事多试试。（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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