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之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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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7月31日04:31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 |
我成立家庭是在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当时的我,职称只不过是区区助手,月薪仅有40日元。“九一八”事变那会儿,物价出奇的便宜,但即便如此,每月仅靠40日元的家当过活,其拮据窘迫也是可想而知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到妻一句怨言,她甚至连一件新衣都未给自己添过。若说起娱乐,也只不过是每年夏天全家人集体出门,例行公事般地到海边逛一圈而已。平时,我往往会整天地泡在大学的研究室,直至月挂中天,而妻则用她纤弱的臂膀撑起了整个家庭的里里外外。每月40日元的报酬掰着指头用,就这么着,一晃过了7年。 每当我投入一项新的研究,我人也整个儿地变了。几乎经月埋头不问窗外事的日子里,别人问话我才答,别人送饭我才吃,直至小孩哭闹时我才会抬头,快速地瞥他一眼。但我说了什么,吃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离开大学的归途中,我和妻并肩而行。默默地走,感觉那些从指缝间溜走的时光又再次回到身边。这时候,往往是妻先打破平静,漫不经心地说这说那,末了只换来我一句“哦”。照顾这样的丈夫,有时连我都难以想象是妻这样一位传统文弱的女子所为。但她确实做到了,用她的素手百般关照。 而作为丈夫,我对妻辛劳的报答,仅仅是几篇刊在杂志上的论文,仅是如此。每次接杂志,妻总是一本正经地站好,双手恭恭敬敬地从邮递员处接过,然后再一页页地翻看,眼里泛着泪光看到最后。每当此刻,旁边的我胸中总会涌起一股亲切而幸福的暖流,久久不退。 我家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每周日的上午,阖家去参拜天主教堂的时候。我手牵长子,妻肩负幼子,一家人徜徉于旱田山岗上的红瓦教堂之中。钟声悠扬而清冽地低吟着,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斑驳地洒在地板上。我的声音,妻的声音,两个孩子的声音,此刻汇为一体,穿过厚厚的云层,直抵已作古父亲的歇身天国处。而如今蓦然回首,才发现这样幸福的时光已是遥不可及了。 我升格为助教后,月薪已涨至100日元,妻可以稍稍松口气了。但没过多久,两个孩子到了适学年龄,40日元的学费又令这经济刚刚缓和的家庭紧张起来。 尔后5年,由于我常年蜷缩于研究室,受到放射线的伤害,患了白血病。当那纸诊断书送到手中的瞬间,也就无疑判了我死刑。———我之余日屈指可算———那一天,我向妻摊了牌,希望她做好善后工作。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坚强的妻并未因此而手足无措、号啕大哭。相反地,她的平静令我很欣慰。我又一次投身于即将告终的研究之中。我想趁着风烛残年的余生完成我不想带走的遗憾。而妻也以她的温柔悉心照料我的起居生活。病情如预期般地恶化,甚至有时会由妻扶我进大学工作。 8月8日早晨,妻一如既往地送给我一个温柔的微笑,送我出门。行至半途,我忽然发现没带午饭,于是匆匆折返。也就是这次,让我见到了一直以坚韧自诩的妻伏在门口失声痛哭的情景! 于是,那一天我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蜷缩于教室之中。翌日,即9号,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原子弹的爆炸声如恶魔般地响彻城市上空。慌乱中我负伤了,但不知怎的,脑海里“嗖”地掠过妻的身影。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穿梭于众伤员间,直到忙到第三天上午才回家。家中的一切早已变得满目疮痍。猛地,我发现厨房的一隅有一团黑色,旁边还挂着一串附有十字架的念珠。 我俯身抱起了尚残有余温的妻,紧紧地拥在怀里,一步步地向墓地走去。周围是天国般的静寂。遗骸、断垣、鬼火……在残阳的照耀下甚至可以清晰地见到被烧得焦黑的骨头。而离我的骨血最近处就是妻的安眠之所。天命吗———命运这东西真是匪夷所思啊。妻的身体渐渐变得干硬僵直。朝思日盼年华远,弱水只取一瓢饮。妻的一生可以用这两句话来概括。这样不断地想着,最终只听见我的喃喃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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