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病弱到完全无法动弹，倒也罢了，她也可以安心卧床接受儿女们的侍奉了。问题出在她虽年近八十，身体各部件却依然硬朗，除了那该死的膝关节。

　　关节炎是她的老毛病，几乎伴了她三十来年，她也渐渐不怎么当它回事儿，到时疼痛，到时红肿，发展到走路有点瘸，她照样接送孙儿买菜做家务，终于有一天，她无法下地走路了。

　　就治，医生说，无法逆转，余生就只能靠人伺候了。

　　老伴早年去世，好在有子女5个。子女说，妈，你操劳了一辈子，真的也该歇着了，我们会照顾你的。

　　但医生接着又说，现在有一种人造关节，换上一对啊，你就可以照常走路，想不想试试？问多少钱，说大概几万块。儿女都是工薪阶层，又要供孙儿女读书，钱蛮紧张，算过来算过去，劝老人别装了。还是那句话：我们会照顾你的。

　　可老人还是想装，她想走路啊。正好她数十年省吃俭用积攒了几万元，就坚持要装。儿女见母亲坚决，也就依了她。

　　要是花几万元就装好了会走路了，也算是皆大欢喜。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医院技术上的问题还是由于老人家年龄的关系，术后伤口总是感染，恢复很慢，反复很多，一直出不了院，一直在追加费用，老人自己的积蓄用完了，就由儿女分摊，直到超过了15万元，看样子仍无休止。

　　这下问题大了。儿女们来医院没了好脸色。有个媳妇更是指桑骂槐地话说得很难听，路仍然一步也走不了，钱每天都得缴……

　　更让老人受不了的是，几乎所有知情者都说这事是她的错。都这把年纪了，那么不懂事，那么不替小辈着想，还有几年好活，不会走又怎么了？

　　内疚、自责、沮丧、伤心万分。当着儿女，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听着数落，背着儿女，她老泪流干。

　　结局非常惨痛，在某一个黎明，她从住院大楼跳了下去，七楼，无生还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她并非从自己病室的窗口，而是从走廊尽头的窗口，纵身而去。她住的病室离走廊尽头有七八米远，这么说，她已经会走了？靠着新安装的人造关节？

　　这是她临死前传达给人们的信息：自己能走路，是何等重要啊，至少，我能选择结束自己，结束你们的厌烦。⑥2河南日报2003-08-0800:00:00责任编辑：郭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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