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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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08日05:44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 |||
蔺有亮简洁地叙述着作战经过,口气不无得意。我望着他瘦长的身躯,清瘦的面颊,以及因说话而有力蠕动的喉结,静静地倾听他那浑厚的男性嗓音,忽然勾起往昔他曾留在我记忆中的一幅印象…… 人大概都有过类似经验:不知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情境下,你会忽然想起过往年代一个相熟的面孔,一声动听的旋律、一幅难忘的画面……你可能会完全忘记当时的其它一切,却惟有记忆中那个闪光的点好似突然从遥远的时间之窗中排闼而出,令你为之动情…… 现在,在朝鲜战场,在炮火纷飞的前沿,在一团指挥所的掩蔽洞里,我倾听着蔺有亮的讲述,脑海中忽然记起1951年春天赴朝之前,在潮白河畔一个小村庄的一户农家屋内,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合上没有读完的苏联小说《日日夜夜》,与前来探视我的蔺有亮愉快地交谈……那时,窗纸透进午后的日光,农舍里光线明亮而又迷离——微尘和他抽烟喷出的烟缕在光影里浮游……呵,那是一个多么愉快的时刻呵!那时候,我们谈论过《日日夜夜》和保尔?柯察金,英雄营长萨布洛夫在我的脑海里和当时的营长蔺有亮奇妙地融合……那时,我们好似两个相遇的“点”,从此却像铁轨似的拉成两条平行的直线…… 此刻,莫非这两条平行的线又会变成一个相交的点?不管怎样,在我眼前,英雄营长萨布洛夫的形象与蔺有亮又一次重叠在一起! 我出神地注视着他,仿佛他只是在为我一人讲述;而他讲着讲着,与我的目光相交的刹那,似乎意识到什么,即刻停下了。 “好吧,就这样吧……”他结束了谈话,交待说,“你们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等一下我派人送你们上阵地。” 我们离开时,蔺有亮伸手拦下我,说:“你等等,我有事问你……”我停下脚步,转回身来。 “警卫员!”蔺有亮大喊道,“带文工队的同志去休息,给他们开饭!” ——脚步声踢踏走远,洞内只剩下我们二人……没错,这是1951年暮春潮白河畔农舍中相聚后,两年多来,我与他仅有的一次单独相处,其间跨越了多少个朝鲜战地的日日夜夜呵! 一时间,我们两人默默无语。还是他先打破沉默,开口问: “小夏,春红———她牺牲前,说过什么没有?没交待什么?” 提到春红姐,我的眼圈不由得湿润了。 “打北山前,春红姐对我说,战争结束后,她想尽快和你结婚……”我哽咽地说,“牺牲的时候,我们都不在她跟前,她在队伍最后,一个冷炮,头让炮弹切了……” ……那次从前线返回师部,我在电话里把春红姐牺牲的消息告诉他时,并没讲出她死后,我们连她的头颅都没找到的惨状,现在当着他的面,我讲出她牺牲后,我们掩埋她的过程,仿佛又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内心哀恸不已…… “都走了———”我强忍泪水,向他诉说,“翟团长、屈连长、汤云、王林,还有春红姐———她最疼我,什么知心话都跟我说……她这么突然走了,我成天觉得空落落的,想哭都不知道找谁去哭呵!” 忽然我觉得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了,多少天来的巨大哀痛像潮水冲决了堤坝,汹涌而出!一声号啕,我哭着扑到他的肩头…… “蔺哥———我受不了啦!我想他们,一夜夜睡不着觉……怎么都走了……”我俯到他的肩头,尽情地哭诉着,发泄着哀伤。 “别哭了小夏……”他轻轻拍着我的肩头,安慰道,“战争就是这样,总要有人献身……”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赶紧起身擦擦眼泪,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相片交给他: “噢,这是春红姐牺牲后,从她的挎包里找到的,给———” 他默默接过,默默看了好久——— 一幅李春红头戴军帽满面春风的照片,背面是她亲笔写给蔺有亮的别有深意的留言: 胜利=喜喜下面一行小字是:有亮,让我们坚持到双喜之日…… 蔺有亮将春红的照片端详了好久,然后珍爱地放入自己贴身的衣兜。 “唉,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了,最后一步没迈过那道槛儿……”蔺有亮痛苦得摇头。 “蔺哥,你可要当心呵,千万当心……”我望着他,袒露真情道:“你要是再有个闪失,剩我一个,就是等到停战胜利那一天,我怕也笑不出来……” 听到这话,他抬眼凝视我好久,开口道: “你可瘦多了,真是苦夏呀!瘦得跟个白鹭似的……说起来,我蔺有亮对不起你!不该把你带到部队,又上了朝鲜,新军装还没洗过两水就结了婚,又遇那么多变故……行军,打仗,战友们一个个牺牲……唉,这战场和军队本来就不是你们呆的地方嘛!” “蔺哥,我不怪你,真的……一切都是命运,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遭遇,是山是海趟过了才知道……我不后悔,真的!”“快啦!快熬到头啦……”他说,“上回从敌人师部缴获的那个半导体收音机,灵敏度真高,我老听广播……看起来,敌人撑不住了——美国人都埋怨李承晚,嫌他不打招呼擅自释放俘虏,弄得停战签字推迟,又被打退回去两百多平方公里……”(93)
笑话段子、整蛊短语精彩无限 难以形容的开心感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