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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名与文化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08日05:44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老友花甲之年喜得孙子,欣然之状可以想见。儿子孝顺,一定要老爷子给小孙子赏个名字。老友思谋再三,便以自己的年龄来给第三代命名,遂给孙儿起名“甲子”。

  以老人的年龄标记给儿孙辈起名的似不多见。通常情况下都系按出生地起名较多,如京生,沪生,宁生,津生;也有以孩子的排行起名,如阿大,阿二,阿三,阿四……

  其实,说穿了,名字只是一个人的符号。如果一开始人人都按出生顺序1、2、3、4、5这样来叫,也就没有以后那么繁复费神的事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姓,随之,有了名,还有了号,更有了家谱,文化氛围越来越浓,才有了以后许多人专门来从事姓名文化的研究和探讨,成了大文化范畴中的一门专业学问。

  起名这门学问,说深很深,深不见底,说浅也浅,一目了然。

  自打产生了贫富,从姓氏到起名便能明显地区分出来。穷人决不能与富人攀比,阿Q绝不能与赵太爷平起平坐。底层人家的孩子,起名也贱,阿猫、阿狗、傻蛋、丑丫随便叫,似乎越贱孩子越能成活。那些大户富绅人家便十分讲究了,翻历书,查辞海,甚至请来文人雅士、风水先生给孩子命名。也有一套程式,反正离不开福、禄、寿、禧、财和龙、凤、狮、虎、彪之类。

  建国以后,随着观念的改变,人们纷纷更改属于旧文化的名字。“来福”、“有富”、“喜财”这类名字不多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具有革命时风的“解放”、“土改”、“援朝”,一时改名之风劲吹,有人甚至于连姓都不要了,干脆就叫“革命”、“黎明”、“向群”,似乎越超前便越是响当当的革命派。

  当然,战争时期,因革命需要或避开白色恐怖跟踪而改名的革命家,不在少数。毛泽东在离开延安转移时就化名李得胜,刘少奇在盐城担任新四军政委时化名胡服,周恩来在上海组织工人运动时化名伍豪。至于作家发表作品用笔名的就更多了。鲁迅、老舍、巴金、曹禺,这些名字已然家喻户晓,但有多少人还并不知道他们的原名:周树人、舒舍予、李尧棠、万家宝。更有江苏作家海笑,原名杨忠,海笑系笔名,成名以后,他索性将他的子女也一个个都彻底地改姓海了,这要在过去,岂不属于断了香火的大逆不道。这种改名换姓无甚深意,纯粹随意为之,属另一码事。想通了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仅此而已。

  追逐时代新潮的改名风最炽烈最狂热的,当数“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时期,那真可谓登峰造极,到处可以听到有人改名叫“向东”、“卫东”,甚至干脆叫“卫东彪”的。而旧时代留下来的带有封建色彩、旧道德观念的名字,成了革命对象,属于“四旧”该破除该扫荡之列。

  既然名字属于一种文化现象,当然也就逃不掉被革文化命的噩运,管你是旧名新名,一旦被阶级斗争嗅觉特别灵敏者筛查到头上,那就同样没得命。有这样一件真实的事情:一位乡村教师出于对社会主义的热爱,给3个儿子分别起名“爱国”、“爱民”、“爱党”。这本应是天大的忠心。却做梦也没有想到,运动一来,他第一个被揪出来,罪名即是儿子的名字。

  “你给你儿子起的名字分明别有用心!老实交待!”

  “没有,我这一生对共产党感恩戴德,只有耿耿忠心。”

  “胡说!你将你儿子的名字再说一遍。”

  “老大叫爱国,老二叫爱民,老三叫爱党。”

  “联起来不就是爱国民党吗,你这分明为台湾国民党招魂,还有何话可说!”

  教师大喊冤枉,“我生第一个儿子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还会生几个呀。”

  “革命”者怒叱:“那你为什么生了第三个不再生第四个了!”

  教师有口难辩,再也说不清楚,只怪自己过分追求进步过分趋时尚,后悔莫及。

  改革开放,人们观念发生变化,人生价值只有靠自我拼搏体现,名字起得再好,谁见过给哪个带来过好运?因此,人们注意力转向,对起名已不像过去那么专注那么刻意追求了。现在,家家小皇帝,流行单名,或者双音名:宝宝、囡囡、亮亮、晶晶……因而重名的特别多,到公安局电脑里一查,一个城市里同名同姓的有好几百个不稀奇,已没有多少讲究了。而且,对传统的传宗接代和续家谱之事,也已很少有人热心在意。观念一改变,甚至夫妻间的姓都可以当名字互通有无了。

  我认识一对夫妻,丈夫姓胡,妻子姓彭,事先协商好,生第一个孩子随夫姓,生第二个孩子跟母姓。于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叫胡彭,第二个孩子叫彭胡,没有任何意义任何解释,纯粹只是一种纪念。我问他们假如生第三个孩子准备叫什么?他们相视而笑,没有考虑过,到时候再说了。终于,我看到了一种回归现象。人的名字又回归到只是一种符号的老路子上来了。

  近闻有某气功大师,不需见人,只用报出一个人的名字,便可测算卜卦出这个人的过去未来、吉凶祸福。我实在不敢相信,能从无意义的符号里演绎出有意义的人生走向,若非骗子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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