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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大岛子和小岛子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08日05:53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过去,在栈桥西侧,第六海水浴场的右前方,如今的“海上皇宫”至“黑水澜”公园一带,有一大片自然生成的礁石群,那可是些最优秀的礁石群,大气磅礴,富有想像力。是我们这一带孩子们得天独厚的好去处,是我们乐此不疲的“冒险家乐园”。

  礁石群靠岸边的部分很浅,很阔,很平,也很柔和,它们一到退潮时就裸露出来,退潮大,裸露得就大,退潮小,裸露得就小。在离岸大约不到30米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岛子,只要退潮,谁都能上去,它一边伸到海里,一边连着堤坝。风平浪静时,浪们嬉戏着它们,礁石上面有自然形成的小水湾,那些来不及跟着潮水退回大海的小鱼虾们,便成了小孩子们玩耍的好物件。

  经常玩着玩着玩大了,海水在不觉间涨上来了,这个小小的岛子就成了孤岛。这时,岸上的人就大声地喊,岛上的人看着就要淹没的岛子,急得已是魂飞魄散,会水的还好,游回去。不会水的就惨了,真有“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

  那就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只要我们听到求救的喊声,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堤坝前,二话不说,身手利落地跃下堤坝,踩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岛子,蹿前几步,抓住遇险者,带到堤坝前,告诉她脚踩哪儿,手抓哪儿,顺势往堤坝上一推,上面的孩子伸手一拉、一提,化险为夷!小时候做过多少这种事情,从没用心记过。我们已经不把它当作一种见义勇为的行为,而是把它当作一次游戏了。

  退潮时,海水很浅,埋到人的脚脖子,低低头,弯弯腰,随便翻翻活动的石头,石头下总可以见到游走的小鱼虾、小蟹子,悠然、飘忽,引逗得你会忍不住伸手去抓它们。我们是不玩这些东西的,那时候,我们要干的是与吃饭有关的事情。

  等那些礁石露出水面,晴朗的日子,几分钟就被太阳晒干了,索性坐在上面,翻动近处的石头,越不宜翻动的石头越要翻动,这样的石头底下,才肯定有货。憋足了劲,使劲一翻,用三齿小钩子在黑黑的淤泥中使劲扒拉,快速地往深处划拉,七八下以后,双手抓捧出那些淤泥,边捧边用随时涌进的海水晃动着清洗,等手露出水面,你一定不会失望,那个埋藏已久的“花皮蛤蜊”就在你的手掌心里了。

  如果你那天好运,碰巧遇到了蛤蜊窝的话,那你就不用挪地方了,霸住那个地方,使劲往深里挖!往周边挖!我保证,肯定有惊喜在不断地激励着你,让你欲罢不能。赶海回来,小伙伴们将小桶往台阶上一放,比比谁挖得多。挖得多的就会骄傲地嚷嚷:“我今天发现了个蛤蜊窝!海大了。”当然海里也有暗沟、险滩,好在凭多年的探寻、摸索,我们对此已了如指掌,知道走到那里该踩那块礁石,该抓那块堤坝,该怎样跳跃,怎样迂回,该潜水就潜水,该攀爬就攀爬。每到初一、十五退大潮时,平时难得一见的大岛子才盛气凌人地裸露出来了。

  小岛子和大岛子是两条横在海里的长长的礁石群,略高,像大海的两条肋骨。大岛子和小岛子的周围布满了礁石,纷纷依靠在它们的身边,形成千军万马之势。如果说小岛子像个母亲,随和,平易近人,包容心强,那么大岛子就像个父亲,冷漠,傲慢,自恃清高,愿意和人们保持着距离,以显示自己的不凡。在我们小孩子的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惧怕大岛子。

  我们一般到小岛子附近挖蛤蜊,起海蛎子,拣小波螺,捞海带,拣紫菜,拣做凉粉用的“冻菜”。因为小岛子离我们近,大约是在现在的“海上皇宫”底下,通常退了潮,赤着脚,挽挽裤子,拿着家把什儿就去了。小岛子是可以经常光顾说去就去的。而大岛子就不行了,又远,又险。去一次大岛子,要准备再三。

  但是大岛子那真是藏着宝藏的好地方,因为平时难得上去,因为上去的人原本就不多,上面的海货就格外多,也格外大,波螺是大波螺,鱼是大鱼,海带是宽海带,蛤蜊窝一个连着一个,海蛎子扒在礁石上,一片连一片的尽着你去抠,真真是拣不过来、挖不过来呀!每每去一次大岛子收获便格外丰硕,怕只怕自己拿不回来。

  大岛子离着海带养殖场近,有大胆的男孩子,泳裤里藏一把铅笔刀,从大岛子潜水到海带养殖场,拿出铅笔刀,割断一截长满海带的绳子,拽着一头往回游。在海里是感觉不出海带的重量的,等到一出水,海带死沉死沉的,拖也拖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海货拿不回家去!没办法,只有忍痛割爱地瓜分了,或扔掉了。

  有一个孩子就因为太贪心,把自己弄得差一点从大岛子上回不来了,大岛子上的潮水是说涨就涨的,面对着像小山一样的海带,硬是拿不回来,站在那里“哇哇”的哭。又是在晚上,又是有风又有浪的,眼看着潮水越涨越大,堤坝上的人嚷着:“把海带扔了!游上来!”孩子想了想,一咬牙,索性把海带都扔了,才凫水上了岸。

  一涨潮,尤其是台风过后,这时候满马路都是拉海带的孩子们,一片“哗———啦、哗———啦”的声音。我们到底是女孩子,把海带编成长裙,缠在腰上,扭着,舞着,还拖着。一会儿工夫,各个院子就挂满了晾着的海带,满院的深褐色。

  现吃是吃不了的,必须晾干,然后一叶一叶地卷起来,卷成半头砖的样子,捆好,放到干燥处,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就吃,尤其是冬天熬大白菜,味道很是鲜美。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在吃不上饭的日子里,有海在,保证饿不死人的。有位邻居,月底家里接不上顿了,孩子的妈说,去海里弄点海菜来吧。孩子们便去捞了一大筐海菜,孩子妈洗洗,放在锅上,在海菜上撒上一大把玉米面,再撒上盐,上锅蒸,蒸熟,全院孩子抢着吃!我甚至拿馒头和人家换着吃。

  晾海带时,是万万见不得雨的,海带一沾上雨水就会发霉,不好存放了。孩子们都懂这个道理,一看见天要变,院子里就响起吆喝声:“下雨了,快收海带了!”不管大人孩子,纷纷丢下手里的活儿,急急地往院子里跑,忙忙活活地收海带,等雨水一过,又纷纷拿出来再晒一院子。

  起先我不知道人家为什么总是晒不够?后来才知道,原来一些人家捞,晒,捞,晒。海带攒多了,包成一大包,用针线缝好,写上地址,颠颠地跑到邮局,化几毛钱,给亲朋好友寄去。那可是上好的礼品,是最受欢迎的礼品了。因为受欢迎,孩子们自然受到了表扬,一表扬不要紧,暑假一放,天天泡在海里捞海带。我家吃不了那么多海带,便帮着别人家捞。

  一场飓风过后,海里就会浮着一些玻璃球状的东西,我们叫它“水漂”。它们大多像西瓜一样大,是从海带养殖场被风浪吹来的。如果是天冷的时候,下不了水,我们就会站在岸边,望着滔滔海水,极目远眺。那时有个约定:谁先看见了水漂,水漂就属于谁。

  “我看见了一个水漂。”有小孩第一个喊起来,然后说清位置,别人是不会争的。等水漂漂到岸边,那个小孩子就上前抱住,归为己有。也有两个人或三个人同时发现一个水漂的,怎么办?先是吵,水漂离近了,就是抢。有时候三抢两夺,水漂落地碎了,就不再抢,又是极目远眺。

  有一次,大家都往远处看,有一只水漂滑过大家的眼睛,快要漂到岸了,也没有被发现,我知道自己的眼力不行,也知道肯定不是自己先发现的,没有去理它。可是它已经漂到跟前了,我弯腰拾起来,也没有任何人与我争。等我直起腰,大家通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从大家的目光里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第一个发现这个水漂的。我拿回家,让父亲用玻璃刀把水漂上半部分切去,用胶布把切过的碴口贴上一圈,防止它扎手,作成了一个很漂亮的鱼缸,水漂的下部,用一个胶皮圈一垫,妥妥实实的。又在里面养了几条鱼。很长时间,那个鱼缸成了我家的一道风景,放在窗前,与不远处的大海遥相呼应。

  现在,大岛子,小岛子以及那座小小岛子,均已被掩埋在厚厚的地下了,永不见天日。再也看不到它们了,再也触摸不到它们了,再也不能在它们身上跃上跃下地挥洒快乐了……

  这样渐渐地思想着,眼睛里竟渐渐地涨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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