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集团俯瞰

　　本报记者　李泓冰　宗卫东

　　编者按：改革开放是一把神奇的钥匙。它的横空出世，使中国农民的创造力之门、致富发展之门、文明进步之门次第轰然敞开。南山的成功，再次验证了这把钥匙的灵验。南山人拥有中国农民可贵的聪明才智和进取意识，拥有对市场经济规律的出色把握，拥有对乡情社情国情的深切了解。这样，他们便一揽天时地利人和，积跬步而致千里，最终一鸣惊人。

　　对面临解决“三农”问题艰巨任务的地方党委和政府来说，充分信任农民的首创精神和聪明智慧，进一步解放农业生产力，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指导下服务“三农”，就可能涌现出许许多多的发生巨变的“前宋村”。

　　而对于已经崭露头角的南山及一大批先富起来的地方，如何为他们营造一个可持续发展的良好环境，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课题。在这方面，我们已经有过一些教训。更多的，像山东烟台市和龙口市的市委、市政府那样，积累了一些经验。譬如，对“明星村”及“明星企业”，既要鼓励与扶持，又要服务与包容，还要鞭策与警示；既要帮助他们排除外界出于嫉妒等原因的“棒杀”，也要清醒地不给他们制造并避免“捧杀”。

　　先富起来的个人、企业和地方，也可以从南山得到启示：南山人的清醒，在于避己之短、扬己之长，不盲目好大喜功，冷静地对待成功与得失。他们深悉，市场经济如水，可以载舟，亦能覆舟。

　　祝愿南山一路走好。

　　南山很奇特。

　　在山东烟台的龙口地区，它算个村子，南山人自然都是农民。在上海的证券交易市场上，“南山”是一家上市公司，南山人又都是集团公司的员工。近年来，南山还是一处有点名气的旅游景点，看看、玩玩、住住，逛个两三天不会腻……

　　造访南山的人，不约而同地用到“不可思议”这个词。南山是不是真有那么“神”？

　　巨变

　　———“前宋村”与“南山集团”强烈反差，像一个传奇，昭示着中国农民的无穷想像力和创造潜能

　　场景一：盛夏的午后。胶东的田野一片浓绿，裹住参差的农舍，只透出一角白墙或一线黑脊，仿佛成了阳光跳跃的跑道。从烟台驶往龙口，一个多小时车程，所见都是恬静悠然的田园风光。睡意渐次朦胧时，忽觉异样：田野尽头，有微微陡起的山坡，坡上隐约着许多画栋雕梁。坡下则蓦然浮出一片灿烂的别墅群，白墙红瓦，在强烈的日光中，晶莹如梦。更抢眼的，还有拔地而起的厂房和傲然兀立的电厂冷却塔……在青山田野的背景下，这些景象仿佛横空出世，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我们的第一个念头是：莫非撞上了海市蜃楼？

　　紧接着，我们恍然大悟：那个“不可思议”的南山到了！

　　龙口市东江镇前宋村，隐于胶东半岛南山脚下。改革开放前，这里人均七八分地，和左邻右舍一样过着苦日子。荒山秃岭，水源奇缺，田里常常旱得冒烟，庄稼长得有气无力，弄得小伙子也跟着灰头土脸。乡谣唱曰：“要吃前宋饭，得拿命来换。女大往外跑，儿大娶妻难。”

　　穷得出了名的前宋村，有个第三生产队，只有区区56户人家，可是，这里成了诞生“不可思议”的摇篮。

　　这个乡野中的“摇篮”，用25年的时间，孵出了今天的大型现代化国家级企业集团———南山集团。

　　南山集团确实太像一个传奇。

　　很多人惊叹的，不仅是它拥有106亿元总资产和年均30％的经济发展速度，更惊叹于它拥有诸多文化奇迹：它改造了两个山头，一个是流宗教文化之光，万佛堂中的点点烛火蔚为大观；一个是溢历史文化之彩，把中国的上下五千年浓缩于一山，从远古神话人物到每个朝代，都在这座山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在激荡着东方历史回声的山头对面，则是优雅的舶自西方的27洞高尔夫球场。南山还拥有一所容纳了万余名学生的大学———南山技术学院，拥有与加拿大合作的现代化国际双语学校，拥有1600座的大剧院、能容纳2万人的体育场、按五星级标准建造的国际会议中心……

　　这一切放在北京、上海，放在大中城市，不觉稀奇，可搁在一个小小的山村，确实难以置信。

　　眼下的南山集团，村企合一，在兼并了8个经济落后的自然村之后，全村共1827户、5500人，拥有3．6万名职工、40多处企业，涉及精纺、服装、铝型材、电力、木业、酿酒、绿色农业、旅游、教育、医疗等十几个产业、上千个产品。从1998年以后，集团销售收入一直以20％以上的速度递增。去年，集团实现销售收入50亿元，利税6．2亿元。

　　南山集团的入口处，保留了一块不起眼的“前宋村”村牌，但人们已经习惯称这里为“南山”。外村的姑娘如今以嫁到前宋为荣，相邻的村庄也盼着与南山“联姻”，盼着和南山人一样，住上别墅，走进工厂，挣上工资，拥有南山的“股份”，老了还能住进老人公寓享福……有个村子，当初没在南山兼并的名单上，村民联名写信给领导，要求退而求其次，哪怕是让南山“代管”也成！

　　南山，成了远山近水的希望，昭示着中国农民的无穷想像力和巨大的创造潜能。

　　嬗进

　　———农民集中的南山，出现了现代化工业文明和城市文明，南山的跨越式发展，有什么“不传之秘”？

　　场景二：南山的街道异常整洁。厂区、街道、旅游景点、花草树木，近乎一尘不染。在居民区，看不到鸡鸭，听不到犬吠。流水线旁的工人，从不抬头打量参观者，注意力全在眼前的活计……

　　走进南山老人公寓，老人们悠闲地在空调房中玩牌、打桌球，一群老太太一板一眼地学唱《唱支山歌给党听》。标准间里，住着在田里劳作了一辈子的老两口。星级宾馆的食宿条件，每天仅象征性地收费5元。为了体现孝道和责任心，由集团从老人子女的账上扣除。对65岁以上的老人，每个季度还会发三五百元不等的零用钱。正打台球的王元斌老人今年74岁，他跟我们掰着指头，算他的零用钱啥时能从300元涨到400元。他的球友，是被南山“兼并”的曲家村的隋桂香老人，她还有些恍惚：“你说到哪儿找这种好日子去？好得没法说！”

　　让各地农村困惑的养老问题，在南山就这样迎刃而解。

　　类似老人公寓这样的场所，在南山还有很多。可以说，南山人享有的社会福利、教育资源和文化设施，超过了市民。他们可以在家门口上大学，傍晚可以去图书馆看书读报，或者举家到康乐宫的嬉水乐园疯玩，再洗个桑拿；更高雅一点的，还可以进村口的大剧院听戏或欣赏音乐；倘若村里的万人体育馆有球赛，那就更是年轻人的节日了……

　　我们好奇：南山是怎样让祖祖辈辈生活在自然状态的农民、让3万多名外来打工人员，如此自然而然地步入现代工业和城市文明？甚至避免了污染、治安混乱、交通拥挤等“城市病”？

　　南山重视教育和人才。南山的孩子，都从拥有资深中外籍教师的幼儿园和双语学校毕业；南山的员工，大专毕业的比例越来越高。在南山，最豪华的建筑、最漂亮的院落是幼儿园和学校。新建的中加东海学校位于海滨，其硬件规模和校园的美丽，堪与一些全国重点大学相媲美。这所与加拿大百探教育集团合作的全日制寄宿学校，集幼儿园、小学、初高中及国际部于一体。为请到最好的人才，南山人不惜成本。要不然，南山技术学院这家全国惟一的村级大学，也不会从比它级别高得多的多家竞争对手中胜出，被省教育厅选中申报本科，也不会吸引到著名高校的业务骨干来执教；要不然，也不会有600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高级专业技术人才加盟南山事业。

　　南山很重视思想政治工作。每月至少召开一次村民大会，集中学习；每周五晚上，企业内部政治业务学习，雷打不动；每年都在村民和企业中开展评优……

　　南山更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确保整洁与秩序。180人的环卫队伍，细密地梳理着南山的美丽；龙口市公安局所设的南山分局，建立了一整套治安防范体系……

　　还有一系列地方规章，还有与经济利益挂钩的奖惩制度。

　　南山集团董事长助理逄永久拿给我们一本《管理规定汇编》，其中包括“村规民约”、“厂规厂纪”等，规定得非常详细具体，比如“不得私养家禽和致人伤害的动物”、“设备在运行中发出异样声响，应马上报告值班领导，妥善处理”。如有违反，不光会有经济惩罚，还会在人手一本的“加成手册”上留下“污点”。

　　但是，这些仍然只是“术”，南山巨变的“道”在哪里？

　　南山各路精英异口同声道出三条：党的政策好，上级的大力支持，南山班子的团结苦干。初以为是套话，细细琢磨，这三条看似简单，其实大有深意存焉：天时、地利、人和，南山占全了，岂能不腾飞？

　　天时

　　———改革开放的大环境，释放了深藏南山的智慧，使南山人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如鱼得水，一鸣惊人场景三：许多知情人替我们发愁：南山的领头人宋作文，木讷到了家，他不爱说话哩，能跟你说上三句话就不错了。

　　那就先找健谈的。现任龙口市审计局局长的刘振武，东江镇的老镇党委书记，对南山集团熟到了家。“说南山，不能不提宋作文。”老刘对老宋的佩服全写在脸上，“作文这个人，也有三条：人品特好，很有人缘儿；胆儿大，不守‘本分’；不愿意夸张成绩，只想着闷头干。”老刘眯着眼笑：作文哪，我跟他出过好几次差，他文化不高，可是爱读书，记忆力好得出奇，出趟门老是买十几本书搁在枕头边，一夜就能看三四本。他去人家工厂参观，注意力往往不在介绍上，就是看，蹬蹬蹬从这头走到那头，出了门就把人家盘算得明明白白：车间宽多少、长多少，放了几排机器，有时还替人家扼腕：这车间再长10米就好了，正好多放一排织机，可惜了！

　　1．只有遇上改革开放，聪明人才有成龙成虎的可能

　　无疑，小学都没毕业的宋作文极聪明。

　　若没遇上改革开放，宋作文再精明，也极可能浪掷。只有遇上了好天时，聪明人才会成龙成虎。

　　刘振武对宋作文当生产队长时的一则轶事津津乐道。1978年，麦收时节连下了17天雨，第一、二、四生产队的麦子，要么烂在田里，要么烂在场院。只有宋作文为首的第三生产队，所有麦子在雨前就收完、打完场，甚至还磨好了，齐齐整整地收进了各家各户。就因为宋作文弄了个包干制，干多少活儿拿多少工分，三队干什么都比别的队又轻松又利索，一个工能顶人家三个工。

　　“第三小队的原始积累，就是5000元钱。说起来也是作文‘不本分’。他带着小队的人，通过一个东北亲戚联系了一车皮木头去卖，挣下5000元。早年，他不好好种粮食倒腾这个，那就叫投机倒把哇！”

　　第三小队从此跟着宋作文“折腾”：糊牛皮纸袋、做编织袋、拉玻璃丝，直到进纺织机做毛纺、做精纺……一条道儿走向前，慢慢地，在大城市国有纺织企业渐渐不景气之际，南山的纺织业却成了大气候。

　　三队的56户人家，家家住上小别墅，很让前宋村其他队羡慕。宋作文入了党，1988年被选举为前宋村党支部书记，再“折腾”全村。没过几年，前宋也家家住上小别墅。南山集团的事业越做越大，又“兼并”了周边的8个穷村。8个自然村的村民，也昂首住进南山别墅。

　　共同富裕，在前宋不是梦。

　　用与宋作文一同创业的老伙计、南山集团党委副书记及监事会主席宋强田的话说：没有改革开放的大背景，宋作文一入不了党，二成不了大事。“原先，你越是能人越入不了党，你太冒了嘛，让人不放心哪！”

　　若不是改革开放，前宋的智慧，可能还藏在村后那座南山的地下难见天日；若不是改革开放，宋作文恐怕至今还是个被村人戳脊梁骨的不安分的种田人，或许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而这份智慧，让南山人跃上市场经济的风口浪尖，占尽一时风光。

　　2．搏击市场显精明：抻长产业链，肥水不流外人田

　　初识南山，我们不无困惑：虽说无工不富，可是，多少企业想赢利都难矣哉。南山主导产业如纺织、铝型材等，很难谋取暴利，为什么能财源广进，为什么能以30％的速度飞速发展？

　　宋强田解释，南山的产品不愁市场，客商拿着现金或支票，排队上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产品概不赊欠，有时还要求客商预付货款。他们看中的，是南山拥有的价格优势和质量优势。降低成本的秘诀，充分显示了南山人搏击市场的精明：一再抻长产业链，肥水不流外人田。

　　南山人称之为“链式运作”，就是把集团的主导产业向后拉长、向前延伸，形成既有原料基地，又有加工环节，还有终端产品的完整产业链条，以最低的成本、最高的效率，使各种经济要素得到优化配置。

　　以纺织为例，南山的起家，源于制作3．1元一条的腈纶提花枕巾。纺织枕巾要用线、要染色、要大量用电。买现成的腈纶纱，成本太高，南山人就买毛条自己加工，每吨成本降低1000多元。把这根产业链往前延伸，南山又建了化工原料企业和拥有43万千瓦发电能力的发电厂。买电网的电，每千瓦时0．576元；自己发电，每千瓦时仅0．170元。再把产业往左邻右舍延伸，就又冒出毛纺厂、高档西服公司，甚至连包装利润也想拢住，建了纸箱厂、印刷厂、塑料袋厂。这些企业规模搞大了，就从自我循环中拓出更广阔的赢利空间。

　　另一个主导产业铝型材亦如此，1992年上马铝型材项目，刚开始仅8条生产线，其后连续追加投资，生产线扩大到38条，规模达到9万吨，产品有40多个系列。2000年，投资近20亿元，又上了15．6万吨的电解铝厂和12万吨的炭素厂。目前，还在筹建氧化铝和轻质铝合金项目。建成后，南山将形成从氧化铝—炭素—电解铝—铝锭—铝棒—普通铝型材—轻质铝合金的产业链条，成为我国最大的铝材生产基地之一。

　　南山人懂得自己之“短”：产品的科技含量较低，必须以速度、规模和质量取胜。看准的项目，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做大规模。像投入3．6亿元的高级呢绒项目，正常建设周期要3年，南山用自己的建设队伍，只花了不到一年，人称“南山速度”。

　　这个链式产业，是不是有些国企效率低下之源的“大而全”、“小而全”？何以在南山却成了利润之源呢？根本区别在于，那些国企昔日的“全”，是关门焖制“大锅饭”，所以成本居高不下；南山的“全”，是瞄准市场空档，是千方百计地降低成本。

　　对于南山的“共同富裕”，宋强田也实话实说：“共同富裕，是南山的特色，也是南山集团扩张的需要。”

　　比如，兼并8个贫困村，并非救济式扶贫。空间狭小限制了南山进一步发展，兼并周边村落，使南山拥有更广阔的起飞跑道。像那座奇妙的“上下五千年”的山头，原本是西涧村地盘，如今将村民迁到规划中的别墅区，旧址变为南山旅游新亮点，很快成为国家AAAA级风景区。

　　双赢不光带来了皆大欢喜，也带来了市场，带来南山的可持续发展。

　　南山人凭借“天时”，使胶东的这个局部挥别贫困。

　　地利

　　———南山人谦抑冲淡的处世哲学，上上下下的理解与支持，为南山创造了良好的发展环境

　　场景四：临近正午，我们向北驶向另一个“南山”———15公里开外的渤海之滨，占地20平方公里的东海经济园区。在颠簸的车里看着手头的材料：8—10年，南山在园区预计投资200亿元。海滨处处都是建筑工地，逄永久指点着说：这是30万千瓦的热电厂，那是东海植物园，远处正造107洞的高尔夫球场……他忽然想起要订午饭，用手机打了几处电话，眉头紧了起来：什么？南山宾馆订餐都满了？另一座宾馆也满了？那高尔夫会馆的餐厅呢？都满了！再帮我看看国际会议中心……这天并非周末，南山的餐饮居然这么火！

　　南山是个人气很旺的地方。

　　这人气不光体现在旅游业的兴盛，更体现在上上下下及左邻右舍的理解与支持。

　　我们与烟台市委书记焉荣竹探讨一个奇特的现象：为什么一些明星村、明星企业的带头人，在辉煌之后会纷纷落马？焉荣竹说：第一是因为有些人一旦功成名就，就忘乎所以，奢侈堕落，称霸一方；第二也有地方干部的责任，往死里吹他们，还一味顺从，甚至不顾经济规律给他们定跃进指标，时间一长，反把典型给毁了。

　　焉荣竹哈哈一笑：那个宋作文有点意思，此人极是谦虚谨慎，能屹立不倒。

　　曾经是东江镇党委书记的刘振武，也说了一个让他铭记至今的场面：“作文这人，虽是国家级企业的老总，可对乡镇领导依然非常尊重。”一次，龙口市领导陪同烟台市领导到访南山，在议定午宴时，宋作文忽然坐立不安，悄悄地向市领导询问：“怎么刘书记没来呢？他对我们支持很大！”于是，作为乡镇领导的刘振武很快被请上宴席。龙口市领导对此印象很深：宋作文这人，厚道，细致，讲情义，难怪与前后四届乡镇领导都能合作愉快。

　　宋强田也说道，他和宋作文每年必定要去看一个人，就是宋作文的前任、前宋村的老支书。

　　龙口市委书记于爱军则一想起宋作文的深夜造访就想笑。原来，宋作文听说烟台市委要掀起一个“向宋作文同志学习”的热潮，当天晚上就睡不着了，半夜里爬起，敲响了于爱军的家门，把人家吓了一跳。他苦苦恳求于书记转致上级领导，千万别号召大家向他学习，他当不起也受不了。

　　这次深夜造访管用了。市委号召学习的目标由“宋作文”改成了“南山集团”。眼下烟台路上的许多标语，都写着“远学无锡，近学南山”。

　　不光是宋作文，几乎所有接触到的南山管理层人士，都由衷地表达自己的谦逊甚至是惶恐。

　　而南山的上级，从东江镇、龙口市到烟台市的领导，也对南山的事业倾注高度的关注和热情。南山要上的项目，有关部门以周到的服务办妥一应手续。龙口市更输送了许多干部到南山，管理这座新兴的“城市”。于爱军说，对龙口市委、市政府来说，服务于南山这样的企业，就是服务于改革大局，就是在实践“三个代表”。且不说南山是龙口的纳税大户，只要想想南山吸纳了3万多人的就业，等于带动了3万多家庭走向小康，这其中大部分是龙口的劳动力。

　　如今，烟台“向南山集团学习”的活动正热闹，市委、市政府把南山精神归结为：永不满足、永不懈怠的进取精神；不干则已、干则一流的争先意识；加大投入、加速膨胀的发展思路；爱才重才、不拘一格的用人理念；全面发展、共同富裕的崇高追求；艰苦奋斗、廉洁奉公的优良作风。

　　一直默默干事、不重声名的南山人，觉得自己正面临着又一重考验：声名日隆，如何自处？

　　人和

　　———“加成手册”，人手一本的“功劳簿”，让企业积累与激励员工相得益彰，拢住了财富，也拢住了人心

　　场景五：正午，骄阳似火。我们悄悄走进南山别墅区。奇怪，敲了几家的门，都没人。终于有一家应门了，那是急匆匆从冰柜中拎了一块腊肉出来、正打算做饭的毛毯厂工人王仁朋。他说：村里老人都在老人公寓，孩子们在校吃饭，职工则在厂里忙，所以这会儿没什么人。他是因为丈母娘来了，特意回来烧饭的。王仁朋来自两年前被兼并的刁崖村，房里还看得出贫困的痕迹：房子很新，但家具全是旧的。他上四年级的女儿的房中，摊着一册《剑桥少儿英语》，“孩子刚转学到南山双语学校时，还有些跟不上，现在好多了”。建房的钱，是从公司贷的，逐年从自己的“加成手册”收入中扣除，今年就能还清。

　　说到南山集团内部的“人和”，不能不提到南山独创的管理和分配方式：加成手册。

　　对这个手册的解析，部分解答了我们另一个疑问：在许多企业为资金短缺发愁之际，南山集团近些年却屡有大手笔投资，可它的负债率仅18％。那么，钱从哪里来？

　　南山有多元化融资渠道。良好的信用和较高的投资回报率，使南山可以随时根据发展需要，争取到银行支持；南山善于资本运营，1999年12月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成功，一举融资7亿元。南山也吸引了外商，如今合同外资达9500万美元，实际利用外资近2000万美元。

　　而南山的“加成分配法”，更一石三鸟：控制分配、增加积累；实现村民的小康生活；成为行之有效的奖惩及管理办法。

　　南山籍员工家庭，家家一本“加成手册”，记录着他们的年薪、奖金、加成和股份。所谓“加成”，即相当于年薪100％的“第二年薪”，但不发现金，存入加成手册，每年计息；员工如有买房、买车、结婚、看病等急需，申请批准后亦可从中提现。这笔“加成”，由集团公司统一存储，用于企业扩大再生产和流动资金。而股份，是按个人贡献将“加成”部分再扩增5—10倍的货币性资产，作为内部持股，不能变现，但可以定期提取股息。如果员工有工作失误和重大过失，将削减乃至取消“加成”和股份。

　　从这个意义上说，“加成手册”仿佛员工的“功劳簿”。

　　“加成手册”缘起于1988年。当年，第三小队拥有5500万元的积累，宋作文也成为前宋村党支书。这笔积累要不要在三队吃光分光？如何处理老三队与整个前宋村的分配关系？宋作文创造性地提出“加成分配法”，老三队的人贡献突出，“加成”比例高；同时向其他村民承诺，在6年内达到老三队的住房与分配水平。此后兼并的8个村，其分配办法也一视同仁。这样，在保证小康的同时，将积累大部分用在生产上。

　　这本“加成手册”，凝聚了人心，鼓舞了干劲。每年因奖优罚劣，都会有人提高“加成”比例，也有人被取消“加成”资格。连宋作文也不能例外，不管哪个企业发生了决策或工作失误，他就要承揽领导责任，削减“加成”比例。“加成手册”使南山内部分配的落差不大，比较符合当地农民的心理承受能力。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一群企业家相聚，大家对宋作文的年收入之低，都大觉讶异。宋作文只是笑笑：“鹰吃饱了，就不追兔子了！”

　　其实，按当初与村里签订的承包合同，南山集团90％以上的资产，都该是宋作文所有。但是，为了这份“人和”，为了入党时的承诺，宋作文从来把南山的家当，当成集体资产在经营，自己安于和普通员工一样拿年薪和“加成”，也安于和南山中层以上干部一样，每周只休半天，甚至往往连这半天也无法保证。一位参观者艳羡南山员工的待遇，笑说想来南山，可南山一名干部笑笑说：你要是来，怕是不能适应这里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呐！

　　面对人人称羡的南山，惟独宋作文这位前宋村的老庄稼汉不以为然。他说：“有啥了不起呐？中国这样的地方多啦！就是山东，就是烟台，变化大的地方和企业也多着呢！南山又算得什么？不就因为它是农村呗。农村稍微有点儿洋气，大伙儿就觉得新鲜。又闹了点旅游业，来的人多了，传得就邪乎了……”

　　这位不以为然的老汉，黝黑的脸膛还带着早年田间劳作的痕迹。如果他不穿西装的话，你很难把这个沉默的小个子从一群庄稼汉中挑出来。不过，他那双总是眯缝着的细眼，在倾听中偶或闪出一丝精光，还是会暴露出他的慧黠。他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木讷，相反，他也可以滔滔不绝。但是，更多的时候，他选择少说多做。

　　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默默地以他独特的“作文风格”，改变了前宋的命运。

　　不过你可千万别跟宋作文这么说，要不他会跟你急：“我可没这么神，这么说我会睡不着觉！”

　　他就反复掰着指头跟你说那三条，也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宋作文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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