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老师(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13日04:22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如今回忆起30多年前的事，已是很遥远了。但每每想起小学一年级的孙老师，记忆便异常清晰，他的颜容笑貌仍历历在目。

　　孙老师是当时村小里文化最高的老师。他从县里的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却被分回村里教小学一年级。可以说，在那个师资短缺的年代，这有点大材小用。不过，很快地人们就发现他教小学一年级最合适。也不知他在师范学校是怎么学的，一米七六的大小伙子，成天净干些婆婆妈妈的事：比如给不会系腰带的男孩提好裤子，给发辫散乱的女孩梳理头发，给没有洗脸的孩子把小脸洗干净……他说起话来慢声细气，从不大声训斥任何人。哪怕我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批评起来仍是和颜悦色。在我们的眼里，他完全不像一个老师，却更像一个大哥哥。上课时，大家规规矩矩地坐在课桌前，听他讲课；下课后，便蜂拥着围坐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或是跟他学唱儿歌。

　　小学一年级在我们这些刚谙世事的孩子眼里，就像天堂一样快乐美好。本来，对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初次离开父母，走进校门，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在此之前，时有孩子逃学的事情发生。但在孙老师教的班级里，却出现了相反的情形———孩子们放学后不想回家，继续缠着孙老师，求他讲故事、教唱歌。甚至在孙老师回家的路上，孩子们也簇拥着他，一直把他送到家门口。我们爱戴孙老师，依恋孙老师，恨不能白天黑夜地同他生活在一起。

　　然而，幸福的时光一瞬即逝。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升二年级的第一天，孙老师带着一个神情冷漠的年轻女教师走进我们的教室，还不等他开口，我们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不知是谁开的头，全班同学哭成了一片，孙老师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那哀伤的情景真有点感天地泣鬼神的味道。

　　我念初中时，孙老师由于教学成绩突出，终于被选拔到镇上的完小担任六年级的班主任。按说，这应该算是他教学生涯的一次大的转折，孰料，这一转折却将他彻底地转回了村里，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民。

　　追溯孙老师辞教还乡的原因，恐怕还得“归功于”他在师范学校学的那套教书育人的理念：爱学生就像爱自己的姐妹和孩子，就像在他的脑子里生了根，致使他面对着自己的学生———一群早已成了“文革”中的闯将的红小兵束手无策。学生们在课堂上出言不逊，他苦口婆心地教导；学生们不想听课，把他赶下讲台时，他还欲罢不能地站在教室门口，不肯离去；及至到了后来，发展到有野蛮学生拿着棍子冲上讲台打他，他一边抱头在课桌间鼠窜，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请别这样，我是你们的老师，我是爱你们的呀！

　　孙老师在镇完小的狼狈遭遇传到村里后，他那性如烈火的老婆不干了，当即来到镇完小，从办公室里把孙老师拉出来，狠狠地将他夹在腋下的课本摔在地上，嘴里大声咆哮着：走，咱不干了！咱要饭吃，也不能受这个窝囊气！

　　就这样，孙老师辞职了。他回到了村里，成了一名社员。不过，直到分田到户，在生产队干了几十年农活的孙老师也没有成为一名合格的农民。他是教书育人的行家里手，同那些自小在庄稼地里摸爬滚打的庄稼把式相比，做起农活来，却永远是个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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