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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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14日04:10 青岛新闻网-青岛日报 | |||
“喂,教员同志,”一个战士挤到我身边,递上一个军绿布的套子给我,问道:“这是廖教员丢下的吧?” 我接过一看,正是廖沙手风琴上用的布套———走得匆忙,忘了套上了。 “廖沙———手风琴的布套———”我喊着追上去。 我爬上堑壕,看到廖沙被几个人押着已走下山坡———阳光下,他背着的手风琴一闪一闪,放射着金属光泽。 廖沙在远处返身向我挥了挥手———这是他留在我记忆中的最后形象。 “轰隆———”炮声震响了! “敌人炮火准备开始———赶快隐蔽———”随着喊声,大家迅速钻入坑道。 ……炮轰停止后,当天的一次大规模战斗开始了。那一天,从午后鏖战到黄昏,我们一次次地帮着救护伤员、运送弹药……枪林弹雨中,我们一次次跌倒在泥泞里,一次次晕眩在日晒与尸臭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死亡的威胁。血火硝烟里,我的脑海中总是浮现着廖沙的面容。内心一遍遍为之祈祷,愿菩萨保佑他,保佑我们的分队长———这位很小就投身抗日队伍的带有一半俄罗斯血统的孤儿…… 一天下午,我得到了一个返回团指挥所的机会———团政治处通知,说是由军里统一发了几份新的对敌广播材料,要我们派人去取。崔哲要自己去。我说他负责对敌朝语播音,一旦有什么意外,影响对敌宣传。我决定自己去。我对大家说,想借这个机会,到团里打听一下廖沙的情况。 大家也和我一样惦记着廖沙,也都知道阵地上的所有通讯工具只能用于保障作战联络的畅通,任何其它事情都不能随便占用,谁也不敢也不能用连队的电话向外摇,了解廖沙的情况。 太阳落山之前,我下了阵地,顺着交通壕奔向团指挥所。 原本担心像来时那样,交通沟堆满尸首,如不想从尸体上爬过,就得冒着被炮弹和冷枪击中的危险从沟沿上方爬行;但是现在情况有所改观:尸体绝大部分已被清理;只是连日雨水,交通沟底到处是积水泥泞,走时鞋子总是陷进泥里。我把裤腿高高挽起到膝盖以上,猫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泥水走过去,来到团指挥所的山洞前…… 在崖坡下,我找到了那根借以攀缘上下的粗绳子。我抓住绳子,两脚蹬上被人们踩出的脚窝向上攀着,却在仰头上攀之际,看到日落前高空的一幅精彩画面:一架美军高空侦察机被我方高射炮火网围追———敌机东逃西蹿,但是,无数的高射炮在它四周射出炮弹,炸开一团团棉桃似的烟团……这情景有些像猫玩老鼠的游戏,老鼠已被猫掌握,而猫不急于咬死它,追着它跑来跑去……那夕阳辉映的空中,片片炸开的烟团,有如雨后草坪上冒出的白色蘑菇,又似万朵烟花盛开…… 这情景让我惊呆了!我奇怪为什么高炮部队如此不吝惜炮弹?为什么呢? 最终,猫玩腻了,老鼠被一口叼住——那架惊慌逃窜的敌机终于被击中,拖着一道浓烟落向东边山峦…… 我吊在崖坡上,攀着绳索仰头观看着;这幅画面好似一阵凉风吹过,使我在这闷热如蒸的盛夏,感到一丝凉意,心情轻松了许多。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好似刚从塘中起出的两截泥水淋漓的生藕,而沾满泥的两脚就像烂泥砣。我犹豫了:就这样跟个泥耗子似的去见蔺哥吗?虽说是在战场上,可是一个女文工队员,总该给人一个整洁利索的印象吧? 好在这里离遗尸狼藉的最前沿稍远了些,空气中的尸臭已是若有似无,不似前沿战壕里那般熏蒸得令人窒息。我干脆又溜下崖坡,到背弹面寻找水沟。还好,在一处坑洼不平的石坡上,找到一个澡盆大的水坑———是半尺多深的石凹里积满了雨水,这雨水经过沉淀,显得又清又亮。 我先趴在水边喝了几口,然后洗脸,又脱掉鞋子,站到水凹里,撩水洗掉腿上的泥泞;又拔了些草,把鞋子浸在水里刷干净……十几分钟后,我收拾利落,穿上干净的湿胶鞋,又回到崖坡下抓住溜索向上攀去。 夏季天长。赶到团指挥所的时候,天还没黑。但是洞里光线暗些,早已点起几根大蜡烛。我快步走进指挥所的掩蔽洞,发现气氛有些异常:蔺有亮正在与几个团的领导谈话———那是一种处于轻松状态中的闲聊!是一种与战争气氛绝不协调的欢声笑语! 我有些惊诧,站在洞口愣怔了一会儿。蔺有亮看见了我,两眼顿时发亮!众人的目光也转向我,笑意都写在脸上。 “你怎么跑来了!小夏!”蔺有亮站起来,迎向我问道。 “我来取对敌广播的稿子……”我回答,紧接着问,“你们都笑什么?为啥笑呢?” “有好事,喜事!”蔺有亮笑道,“你猜猜吧,是啥喜事?” “击落一架敌机!”我想起刚才路上见到的高射炮打敌机的一幕。 “再猜猜!”蔺有亮像小孩似的顽皮调笑。“阵地上击退了敌人进攻?”我问。“再猜猜!”他的笑容似从内心发出。 “我们要换防,撤下去休整?”我想这次应该说对了———换防,离开这熏天恶臭的前沿,对于苦熬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守卫部队来说,绝对是轻松的解脱。 “这回差不多了,但还不准确……”蔺有亮笑道,“告诉你吧,要停战了,不打了!” “什么什么?”我惊问,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打了!今晚停战!”蔺有亮再次肯定地告诉我。“真的?”我叫道,“是真的吗?”“是真的。”他平静下来,说,“今天上午签了字———咱们彭总为此专门到了板门店!今晚十点全线正式停火!” “真是真的吗?”我失声惊叫起来———那时我的双眼一定瞪得牛眼一样大,心中狂喜像春潮一般漫涌而来!我冲上去拉住蔺哥的手握着、摇着……忽然,觉得胸中漫涌的春潮从双目中溢流而下!我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全身霎时瘫软,好似浑身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突然像弹棉花的弓弦一般铮然而断,飞扬的棉絮在我眼前纷纷扬扬地洒落,我身体失重一样仰身向后缓缓跌倒……(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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