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给邦德药剂公司打了一个电话，请他们派一个人到他家里灭蟑螂。最近他家里蟑螂成灾。就在他打电话时，有一只蟑螂爬进了翻开的电话簿上，他赶紧啪地将电话簿合上，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他在等灭虫员的时候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是新闻节目，此刻正在报道一名妇女在商业区遭到枪杀的新闻。她无辜身亡。警察与一个不是叫TGR就是GRT的什么恐怖组织交火时，一颗流弹击中了她。自1980年以来，恐怖活动越来越猖獗！莫兰于是就找了一份可以在家通过电脑和显像电话工作的差事，这样就不必每天在大街上走，从而降低了暴尸街头的概率。

　　电视里关于恐怖活动的报道使莫兰心烦意乱。这时，门铃嗡嗡响了。他关掉电视，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一位瘦高个子男人。此人穿着肥大的灰色工作服，胸前用红字印着他的名字“罗伯特”，名字下面是邦德药剂公司的标记，他肩挎一筒带着长长喷嘴的钢瓶，头上戴着的一顶长舌工作帽遮住了他的脸部，使莫兰无法辨认清楚。

　　“莫兰先生在家吗？”“在。”“我是你找的灭虫员。”

　　莫兰打开门。那人点了点头，跨了进来。莫兰首先注意到的是灭虫员衣服上散发的药水味。然后他端详起他的脸来。

　　灭虫员看上去30岁左右，双颊布满紫色的粉刺，帽檐下面露一簇橙色头发，左眼微凸，上覆一层淡蓝色粘膜。

　　这人对他一笑：“不知你注意过没有，有些人看你的眼睛时，不是同时看你的双眼，而是看其中一只。人们总是看我的那只坏眼睛———这就有点说不通了，因为我这只眼什么也看不清。”他说着昂了昂头，咧嘴笑起来，露出了一排东倒西歪的牙齿。

　　“对不起。”莫兰嗫嚅道，转移了视线。

　　这人从莫兰身边走过，用内行的神态打量房间：壁炉、书橱、天花板和两端带柜的红木旧桌等。

　　“你的房间小巧玲珑，挺不错呀。好啦！我该工作了，你可以忙你的事，也可以看着我。许多人好像从未见过灭虫员如何工作。”

　　这项工作进行了半个多小时。这人从起居室开始，把踏脚板边沿、玻璃滑门四周、书橱后面统统都用药水喷洒了一遍。

　　送走灭虫员后，莫兰感到这房间就像毒气室，空气凝固灼人。他打开集中供冷机扇风，又把所有窗户都敞开。虽然天气闷热，但屋外还有习习微风，最后他决定去湖边散步，透透气。

　　刚走到湖边，就下起了雨。此时，东面乌云密布，阵阵微风转成经久不衰的狂风，不多时雨水倾盆地击打地面。他溜进湖边的阁篷里躲雨。

　　回家后，他后悔离家时没有关上窗户，湿气使房间成了温室，厨房的地上尽是与屋外打进来的雨水搅在一起的蟑螂的尸体和垂死挣扎的蟑螂。他花了一小时，才清除了死蟑螂，吸干了雨水，但室内仍笼罩着蟑螂的腐臭气。

　　他烧晚饭时，觉得烧热的锅子里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虫剂气味；吃晚餐时，他自始至终都尝到了混入肉酱和面条里的杀虫剂的味道。

　　他断定衣服上沾了杀虫剂，因此就脱下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他嗅嗅双手后，肯定手上也有了杀虫剂的气味，于是向卫生间跑去。

　　卫生间里也没有摆脱杀虫剂气味的缠绕，浴缸底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蟑螂的尸体。水冲皂净后，他感到身上的杀虫剂气味仍无减缓。

　　他刚一上床，就觉得肚子一阵剧痛，好像有人用手紧紧攫住了他的肠胃似的。继而他感到前额沉甸甸的，太阳穴微微悸动。这些或许可以解释为对潮湿气候的反应，但他的咽喉也如有东西塞住一样，很不舒服。

　　接着皮肤有刺痛的感觉，尽管这种感觉十分微细，却是遍及全身。他情不自禁地用双脚相互搓痒，用手指甲搔抓胸部。当他最后服了一片舒窦片和一些镇静剂后得以入睡时，已是凌晨两点了。

　　翌日清晨他醒来时，被单缠裹在身上，一只膀臂落挂在床沿，汗水浸透了床单。他口干舌燥。一场噩梦，他虽已忘掉了其细节，却仍萦绕脑际。他起床时觉得比上床睡觉时还疲劳。

　　整个上午，早餐吃的煎蛋吐司一直在肚里咕咕作响，就像从远处滚滚而来的雷声。心中作呕。头痛加剧。痒痛难熬。

　　以后的两天里，病症越来越严重。夜不成眠，日不思食，痒痛之感不绝，莫兰根本无法工作。他决定去医院检查。

　　医院对莫兰的血液、尿及皮肤组织进行了检查，结果发现莫兰身体正常。医院还化验了他家用的杀虫剂，也确定它对人体没有危害。一个叫艾维尔丝的医生建议他去看看精神病医生，因为他的所谓症状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晚上，莫兰觉得浑身痒得难受，简直是痛不欲生。他晚餐吃的鸡汤和吐司，在他的大肠里犹如酸性物质燥热作怪。他回忆起艾维尔丝医生的话。从她的话中，他是没有希望了。她显然不曾直截了当地讲出来，但含义是显而易见的。他病了，精神上的病。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真想一死了之。

　　他想起了安眠药片。他将一瓶安眠药片倒在床上，然后一片、一片……突然，电话铃响了。莫兰感到接这个电话无比重要，因为这将是他活在人世最后一次与别人通话。

　　“莫兰先生，是你吗？”打电话的是艾维尔丝医生，“我知道病因了。现在请你什么也别做。等我。”

　　艾维尔丝医生来的时候，脸色十分苍白。与她一起来的是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警官没有自我介绍，而是迫不及待地说：“莫兰先生，请跟我们走！”

　　“莫兰先生，你被一种相当危险的化学药品所害。罪魁就是前些日子去你家的那个名叫罗伯特的灭虫员。现在我们带你去警察局调查情况，并立即对你进行治疗。”在车上警官告诉他。“可是，医生说，杀虫剂对人没有危害。”

　　“是这样的，”警官说，“两周前，一只盛有代号为L混合物化学药品的8盎司容器从我们警察总局的科研所被盗了。L混合物是尚在初步实验中的药物，还未达到预期的效果。目前它的主要功能是使人产生为期长久的忧郁症。你的情况，据艾维尔丝医生介绍，表现为对中毒的恐惧。你的确患了严重的忧郁症，只不过不是心理因素引起的，而是药物引起的。”

　　“这种化学药品——— L混合物———”莫兰说，“就掺在杀虫剂里面？”

　　警官点点头：“我们科研所报告了数量可观的L混合物失踪的消息后，全城各医院诊所立即进行了抽查。凑巧，艾维尔丝医生昨天下午取的你的血样，今天下午也抽送到我们科研所去测验。你的血样有L混合物的迹象。但是该混合物很难辨识，没有任何测验能担保准确。幸亏我立即与艾维尔丝医生联系，知道了你的病症。那个名叫罗伯特的灭虫员已经被捕，他对此罪行供认不讳。”

　　“那么，你们科研所研制 L混合物最终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长时间的沉默后，警官才字斟句酌缓缓言道：“我们在与恐怖分子作最后的斗争。你知道，武器根除不了恐怖分子，因为武器消灭不了武器。我们必须另开途径。我们希望今后人们不会有进行恐怖活动的念头。毫无疑问，你必须要对此事守口如瓶。”

　　“哎呀！”莫兰忽然感到脖子一阵奇痒，于是他顾不上理会警官的话，只管发疯般地搔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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