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东福，原湖南衡东现代节能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中国优秀民营企业家，湖南省政协两届委员，湖南省工商联两届常委……

　　这位商界大亨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他自学成才，当上了高级工程师，研究的新型优质膨胀珍珠岩泡粉填补了国防工业的空白，有关单位用它配套生产乳化炸药身价倍增，一举夺得我国军工产品出口的“世界之最”；他白手起家，开办的现代节能工程有限公司一度员工上千，产值过亿，位居全国民营企业百强之列。

　　时间流逝到了2000年底，武东福再次为社会所关注：他“收购”了一张虎皮，涉嫌收购珍稀、濒危野生动物罪被逮捕！国内各级媒体都纷纷以“武东福落马”、“政协委员下水”等为题进行了报道。外界因此盛传一张虎皮毁了一个优秀民营企业家。

　　但武东福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企业的没落是由客观原因造成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一个企业明星和他的明星企业的没落呢？

　　祸起一张“抵债”的虎皮

　　2000年7、8月份，省林业公安局的民警两次“造访”武东福，并在其家中提取了一张虎皮。

　　对此武东福并没有太在意。他说，这张虎皮是1995年武东福去宁乡县氮肥厂讨债时，债务人作价2．084万元抵债给他的，一直搁置在家中。

　　紧接着，长沙市林业公安局接手调查此案。办案人员对武东福说交5万元的保证金就可以“取保候审”，继续呆在家中处理业务。但武东福认为自己没有犯罪，因为虎皮是讨债得来的，拿到手后并未出售，并且是张几十年前的废虎皮，做过制品后拆下来重新拼成的。

　　8月22日，长沙市公安局以涉嫌“收购老虎制品罪”将武东福执行逮捕，并告知如交10万元的保证金就可“保释”。武东福坚持认为自己无罪，如果交了钱即便能获自由，但却更加说不清楚了。

　　10月份，长沙市检察院将此案移交给宁乡县检察院。该院于2000年12月21日做出决定，认为武东福非法收购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其行为触犯197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17条，构成投机倒把罪，但犯罪情节轻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2条第2款规定，决定对武东福不起诉。

　　武东福在被关押了120多天后走出了看守所，但此时的他已经身心俱疲、万念俱灰。回到家中，他把下面的分公司和工厂全部挂靠到别的单位，让跟随多年的属下另谋高就，而把公司的债务全部背在自己身上。他不想连累妻儿，坚决与感情融洽的妻子离婚，让子女全部跟随妻子，而自己支付全部的抚养费用。

　　如今的武东福已经家破业亡、身负巨债，每天什么正事都没干，吃饭在年过40的妹妹家，住的是昏暗的地下室，抽烟常常得靠朋友接济。用武东福自己的话说，他人虽然苟活于世，却如行尸走肉，灵魂不知去了何处！

　　三角债真是元凶？

　　武东福说，身陷囹圄并非他散业弃家的主要原因，它只不过是对他没落事业的最后一击。他说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期，他的公司就出现了严重的资金周转困难，而“元凶”就是三角债！

　　武东福说：公司为了多揽工程，从开业时起就大量存在己方垫付工程款的现象，不过那时银行贷款容易，

　　所以很少出现资金困难。尤其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国家花大力气整治企业三角债，银行系统数次投放清欠启动资金，那几年不用出去讨债，债务人会自动上门还钱。

　　到了90年代中后期，三角债问题再次出现白热化现象。由于这次国家奉行“抓大放小”的政策，小企业贷款非常困难，许多企业就在三角债的缠绕中倒闭或宣告破产。他的债务人主要是造纸厂、氮肥厂等小型国有企业，它们欠的债累计高达1300万，不少厂子倒闭了，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债务化为乌有。

　　如果不是三角债难讨，他不会收那张虎皮抵债了，也就不会有牢狱之灾，使他在政治、经济、身心以及名誉等诸多方面遭受严重损失了。

　　照常理，1300万怎么可能难倒一个年产值过亿的企业呢？但偏偏困住了武东福的现代节能工程有限公司。为什么？因为他的公司账户上常年只有100多万元的流动资金，积累资金则几乎没有。三角债应该是困扰企业的一个重要因素，但全部归咎于三角债，尚存疑问。

　　松散的管理体制

　　据调查，武东福钻学问、搞科研有一手，但做企业、搞管理却不在行。他的公司没有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工厂、分公司与总公司的关系不明确、责权不清晰。

　　工厂、分公司每年只上交少得可怜的利润，从公司账簿上可以看到，1999年公司总产值为7933万，但总公司得到的利润却只有159．8万。而分公司需要贷款时，却纷纷找上武东福，把贷款算在总公司头上。久而久之，下面的头目对武东福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而武东福似乎并不在乎，从未治理过。

　　分公司的经理多是创业初期即跟随武东福打天下的。武东福说，没有他们，就没有他在事业上的辉煌，所以让他们挣大钱也没话可说。正是这种哥们义气、感恩之心，使武东福放弃了严格的制度建设，使整个企业像个家庭，并且是一个松散的家庭，财务账目不清晰，资金流失严重，以致经常要靠借贷维系企业正常运作。

　　据以前的企业职工反映，武东福不像个企业主，倒像个大家族的家长，公司职工的大小事务他都要管。武东福甚至规定员工一律不得离婚，“以免妻离子散，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但他又说，搞婚外恋他不管，“只要不出事”。

　　武东福的公司从未从外面引进过人才，所有的技术员工都自己花钱培养，有的从高中开始，直至大学毕业，培养周期长达7年之久！所以当他津津乐道于自己培养了多少技术骨干、中高级工程师时，背后却是数以百万计的巨额费用。

　　松散的管理、利润的流失、经常性的借贷以及各种得不偿失的花费，使武东福的公司在辉煌的背后存在着严重的隐患，所以一旦危机来临，公司就摇摇欲坠了。

　　做好人不等于做好企业

　　如果说上述只表明武东福在管理上的失败的话，那么武东福未能把企业利益放在第一位则从根本上反映出他作为企业家的致命弱点。

　　熟悉武东福的人都翘着大拇指，说他是个大好人、大善人。的确如此，武东福早在创业初期即与妻子约定，自己挣一元钱，就要拿出八毛钱做好事。富裕后他们的确这样做了。在《头顶一片天———记中国当代优秀民营企业家》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十年来，武东福支援当地办学、修路、搭桥、修建文化娱乐场所，捐款达40万元，扶贫济困110户，达60万元，支持私人企业，借出贷款达190万元，为特困户中15名大、中学生无偿包衣、食、住、行、学杂费用……”这还是1994年的统计，没有包括以后的5年时间。

　　同时，武东福规定公司合法收入的30％要用来回报社会，共捐资300多万元用于社会公益事业。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武东福的企业已经出现严重的资金困难，但他还是倡导成立“湖南光彩事业推动委员会”，并且积极响应，在1998年斥资400万元，成立了实业扶贫公司，带领当地农民搞养殖，并且取得了成功，公司头一年统计产值为2000多万元，次年则达到了6000多万元。《湖南日报》等媒体纷纷进行了报道。但是扶贫公司没有提取一分钱的利润。这次资金投入使业已陷入资金困境的武东福雪上加霜。

　　做好事武东福是不吝惜金钱的，大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概，但这不符合一个成功企业家的作为，一个企业家应始终不忘把企业利益放在第一位。武东福把大量的资金回报给了社会，却没有保留必要的积累资金，说起来真有点匪夷所思。正因为如此，在债务得不到追偿、银行又压缩贷款时，武东福的企业除了陷入绝境，没有任何出路。

　　在衡东县石湾镇，耸立着一栋六层高的标志性建筑，这就是武东福的现代节能工程有限公司，也是武东福的家。现在，武东福只住地下室的一间昏暗的小房子，二楼有武东福的办公室，但尘封已久，只有在墙上挂着的他与国家及省领导人的合影里还能依稀可见这位企业家昔日的风光。

　　武东福今年53岁了。笔者在采访时本打算问他是否考虑过东山再起，看着武东福打着赤膊、趿拉着拖鞋、佝偻着背的样子，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油然升起几分悲凉……文／图谭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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