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亮阳光》看世界－－评青年作家罗勇的创作视角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15日10:17 贵州日报

　　一年前偶然逛到广州一个超级书市上“淘金”。如果没有神明的指点,你简直无法相信,在书市浩若烟海的文学书籍中,一本毫不起眼的长篇小说《我是差生》会不期而至地跃入我的视野。而且我当时居然会仅仅是信手拈起一翻,便毫不迟疑地买了下来。等到回来仔细阅读,令人格外兴奋的还不仅仅是这部作品给我带来的欣喜和愉悦感受,更在于我意外地发现了该书的作者罗勇竟是我省威宁自治县一位毕业于毕节第二卫校年仅25岁的彝族小青年。接下来,寻找罗勇毫无疑问地也就成了我一个贵州省作家协会工作者理所当然的义务。

　　通过组织关系朋友关系公私关系兼用地终于找到罗勇时,他则刚刚由威宁自治县云贵乡卫生院调进乡政府成了公务员。威宁自治县与云贵乡党政领导的独具慧眼和知人善任如同伯乐再世,使我不得不又一次相信了“是金子总会闪光”的确乃颠扑不破的真理。当时,罗勇在电话里用犹带童音的语言告诉我,他继第一部处女作《我是差生》被广州花城出版社编入“同学一场”系列丛书第三辑出版后,目前第二部长篇《擦亮阳光》业已接近杀青,并且即将同样由广州花城出版社编入该系列丛书第五辑出版。眼下,时隔最多不过才三个来月,甚至没容我迟钝的头脑去对《我是差生》做进一步较细致的咀嚼与品味,一部崭新的《擦亮阳光》就已寄到了我的手上。

　　优异的成绩是一个学生受到同学老师家长乃至社会关注的焦点因素,来自各个方面的关爱赞赏期望甚至嫉妒共同为他们搭起了一个理想的天堂。所谓“差生”几乎自然而然地被流放到学生这一特定群体的边缘,以至于很少有人还能意识到他们也是一种应当被平等的纳入需要和期待视野的社会存在。就是面对这个既缺乏相互理解又充满固执的偏见而造成心灵隔膜的现实,罗勇以一颗率真无遮的童心和满腔期待善良的热情,勇敢地喊出了《我是差生》的那一部分青少年们的心声。在罗勇才气横溢生动而又充满情趣与活力的描写中,读者会不由自主地走到他们中间,身同亲历地感受着一群差生各自不同的苦恼与欢乐。无论原因是在于家庭抑或是在于自身,也无论责任是应该归于社会还是归于学校,总之他们虽身世遭际乃至秉性情况各异但在此却同为一类,那就是成绩不好考试不力然而却并不是因此就自暴自弃。尽管,与成绩好的同学相比,他们也可能缺乏一点学习的自觉与刻苦或者条件与兴趣,甚至还可能欠缺一点学习上的聪慧与天赋。但他们坚信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每个人的聪明才智并不一定都仅仅是体现在读书上。他们不仅同样具有天真可爱的音容笑貌、善良热情的思想品质、自尊自爱自强自立的人格,而且综合各方面来看也确实是各有所长,枪不让戟。通过阅读,我以为至少能使读者愉快地相信眼下这个世道用成绩作为衡量一个青少年学生的惟一尺子恐怕真的缺乏宽容与公正;能使读者清醒地意识到在特定的环境中差生们可能更需要老师家长们的沟通与理解乃至得到社会普遍的关心和帮助。罗勇的描述显然得到了广大读者特别是青少年读者们的认可与关注,此书的印数和我买的那本被家人饶有兴趣地辗转带到了澳大利亚并在华人圈里争相传阅的事实就是最可靠的印证。

　　尽管罗勇在《擦亮阳光》的前言里谦虚地说两本书相比进步是“微乎其微”,是“原地踏步”,但《我是差生》的创作实践显而易见地为《擦亮阳光》的进一步成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头抬高了眼睛看远了”是作者的自我感觉也是他作品思想向深度进军的事实。如果说,读者在《我是差生》中看到的仅是一群活跃在校园舞台上的少男少女并感到这似乎就是生命的全部,那么,读者在《擦亮阳光》中就还会隐隐约约看到那个舞台后面灰暗沉重的社会背景并体会到作者力图擦亮这背景的真情。当然,《擦亮阳光》和《我是差生》的视角与基调几乎相同,一样都是充满真善美的清纯之作。终日相处的同学与同学之间有真诚的友谊也有复杂的矛盾;有热情的互助也有激烈的竞争;但是无论是宽容还是狭隘,是勇敢还是怯懦,是钦佩还是嫉妒,少男少女们生动活泼的率意言行却总能如同一泓泓九寨沟里的清泉,明镜似地映出一颗颗真善美的心灵,让人实在是不忍心去想象世俗的污浊将会怎样一点一点地把他们搅得混浊起来。

　　读过作品的人肯定会相信作者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与欢乐的阳光男孩,因为没有这样活力四射的盎然青春和冰清玉洁的真挚情感就绝对写不出这样水晶般透明的小说。小说里那位热心助人、胸怀坦荡而又天资聪颖品学兼优的班长李海山既是作品中的主角显然也是作者心目中尊崇的偶像。在他周围活跃着大大咧咧满身哥们义气的差生徐强富,勤劳朴实心地善良但成绩也不理想的少女刘瑾,学习优秀但却性格内向只知埋头读书又私心较重的祖明俊,成绩不错清纯秀气出污泥而不染的城市姑娘祖明婉,成绩优秀但有些尖酸刻薄自私褊狭嫉妒并处处想挤兑李海山以独占鳌头的女学习委员曾咏竹,以及不惜以告密巴结曾咏竹以便考试时能悄悄抄上一两笔讨个便?巳垂槐怀雎袅说男∨⑻锲?,他们共同形成一个白璧微瑕真善美的高三班级群体。梳大背头的政治老师似乎是这个群体前进中的罗盘,他不仅能“用比尔·盖茨成功的例子向学生讲述知识经济,津津乐道中国政治经济体制改革及李泽楷神话”,而且能在李海山为避免同学之间互相伤害而主动退出“三好生”的评选后连自己都对这个作法是对是错感到困惑时,真诚地开导他:在知识经济逐渐全球化的今天,我们不能没有竞争精神,也不能盲目竞争,我们同样需要激流勇退的精神。他和出场不多总是恨铁不成钢的有点爱偏听偏信主观臆断的班主任,心地善良但却保守偏挚的老校长等组合成了缩微的学校。而老实质朴正直无私的村长,沽名钓誉自私自利的祖支书,精明能干但又偷奸耍滑的徐仕荣,又懒又穷乱花扶贫贷款的李二根,一心想要儿子而愚昧超生的杨万全,以及以计划生育为名敲诈钱财的黄主任和一贯靠歪门邪道往上爬贪污受贿无德无能的祖局长等又构成了一个可以隐约感知的现实社会。

　　在这个由班级学校社会三点构成的面积中,学生老师家长交错的社会关系网络出一个活生生的现实。小说站在学生的视角去望所涉及的这个空间时,把现实中各种复杂深刻的社会关系当作了自己同学与同学之间的关系去进行透视。然而社会毕竟是复杂的,从这个视角去望世界就往往会感到太阳都如同隔了一成灰蒙蒙的玻璃而不是那么明朗,所以主人公李海山在作品中不止一次地想用自己的手去擦亮阳光。深刻而沉重的命题或许在显而易见的形式中更能凸现它的力度与分量,就像在深邃的洞口最容易发现阳光的灿烂与明亮。所以,看了《擦亮阳光》之后,读者会恍然发现自己似乎正在现实社会的洞口阅读阳光。

　　毋庸讳言,中学生少男少女们的感情与矛盾的触发点和表达样式虽然非常丰富但内容却往往十分简单,这在成年人看来就未免都会感到似乎太有点那个“小儿科”了。但神奇的罗勇却能让这些“小儿科”的简单感情与矛盾不仅打动同龄人的心绪,而且弄得就是曾经沧海的过来人也不免为之眼眶发热鼻子发酸。如果说,看到虽然由于李海山的谦让而使评“三好生’的结果成了皆大欢喜,但字里行间分明体现的那“二桃杀三士”般竞争的“惨烈”还仅仅是感到“惊心动魄”的话,那么,看到被曾咏竹出卖的田萍在爬山比赛中不顾被荆棘挂得遍体鳞伤而竭尽全力争取“戴罪立功”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忏悔和对友谊执著的渴求;看到被诬陷的徐强富捐弃前嫌对田萍那种大度的一声“过去的事谁都甭放心里,从今天起我们都是好朋友了”的真情召唤;看到最后一群少男少女终于互谅互解手拉手唱起“团结就是力量”接纳了田萍的那种纯真情义可就的确要热泪盈眶了。

　　虽然由于作品过分的清澈使纯洁与真情看起来往往好像是有点浅显,但实际上这却也可能是作品最有力量最深刻最感人的地方。就如同漂白粉能净化污水一样,纯真或许也有能洗涤人们已经被世俗蒙垢了的心灵的无形力量。且不说徐强富的父亲徐仕荣的贪利与狡黠和祖明俊的父亲祖支书的狭隘与自私,就是计生办的黄主任的龌龊与卑鄙和祖明婉的父亲祖局长的无赖与腐败,也都被李海山、徐强富、祖明婉等少男少女们的纯洁与真情消解得简直不值一提。于是,在这部水晶般透明的小说中,当下这个复杂诡谲的现实世界就显得简单多了,明亮多了,到处都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充满了清新开朗的生命活力。被现实社会中的污浊空气长时间窒息而感到心灵缺氧的时候,阅读《擦亮阳光》的确有利于净化人们的灵魂。擦亮阳光看世界就如同进行社会人生精神领域的生态旅游,定然会使你感到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胸怀坦荡,自己亦俨俨然君子是也。

　　读罗勇的《擦亮阳光》很自然就会联想到另一位青少年作家韩寒的《三重门》。毋庸置疑,两人创作的都是中学生的学习生活题材的长篇小说,作品写得都是才气横溢妙趣横生兴味盎然,各自也都塑造了一批有血有肉栩栩如生朝气蓬勃的人物形象。至于孰优孰劣,或许见仁见智莫衷一是,我在此也无意于妄加评说。不过二人的作品给人带来的显而易见的不同感受则似乎颇值得一谈。罗勇和韩寒二人都是才出校门或者正在学校读书的青少年,他们对自己同龄人的生活和内心世界自然十分熟悉与了解。天赋的艺术敏感与峭拔的语言才气使他们的作品充满了青春的佻

　　与俊逸的智慧,读来潇洒淋漓、魅力四射。但即便是仅仅从书名《擦亮阳光》和《三重门》的简单比较中也多少可以看出两位少年天才在创作思路上的明显区别:显然前者是从单纯的学校角度隔着教室的玻璃想“擦亮阳光”去看社会;而后者则是从复杂的社会角度拨开生活中“三重门”的屏障企图真真切切地来审视学校。视角的不同使两部作品显示出迥异的艺术构思和语言特征。在罗勇的笔下,机智总是与真情互补,诮语总是随善意同行。作品的字里行间显示出的是清新明朗谑语柔肠的风格;而在韩寒的笔下,则往往是才华常伴着讥讽,聪慧裹挟着枪棒。作品的字里行间不时带着点玩世不恭目空四野的意味。我之所以作这样的比较并不是想褒扬前者或批评后者,而只是诧异于像罗勇、韩寒这样相似的作者?从诚嗨频亩韵缶尤换嵊腥绱舜蟮牟畋稹？蠢?,这恐怕是缘于作者观察事物的立足点和角度的不同而和才华才气似乎没有多大关系。

　　生存的艰辛环境的恶劣往往最容易扭曲一个人的心灵,而来自于穷乡僻壤的罗勇、能依然保持内心的明净尤其令人感到难能可贵。罗勇以自己创作的成功事实向人们证明,那种通常以为只有生活的积累命运的砥砺才能成就作家的深刻作品的感人这种认识其实有时并不是一定完全正确,而生命的原貌情感的本真言行的单纯倒往往更能唤起人们对生活的热情。不过也毋庸讳言,三春的生机总不免会显露出新芽的稚嫩。面对复杂的社会现实,作者可能刻意想使自己作品的思想更有一点深度,特意穿插设置了发展大棚蔬菜生产的中专生王鹏和屡试不中范进式的疯子吴胜两个符号性的人物形象。如果说作品描写前者还只是想为农村知识青年探索一条可行的道路的话,那么刻画后者则显然是直指当前千军万马过高考独木桥的现实问题了。毫无疑问,思考和探索这样深刻和严肃的社会问题显示出一个作者内心深处令人肃然起敬的使命感与责任感。但对于罗勇来说,短暂的人生阅历似乎使他还过于稚嫩的肩膀无力承担如此沉重的课题,所以这两个人物在作品中仿佛节外生枝,明显地让人感到生硬和多余。特别是作品结尾关于考上大学的李海山临去读书时到已自杀了的吴胜墓前辞别的一段描写,就更是不仅显得幼稚甚至还有点做作,从而使《擦亮阳光》的率真不可避免地带有“为吟新诗强说愁”痕迹。在我看来,作家创作作品总是各具特色。或高歌猛进“大江东去”;或浅吟低唱“晓风残月”,总之一切应以本真为最高境界而切忌作秀。其实,《擦亮阳光》是山里的小溪就淙淙地流淌,是林中小鸟就婉转地歌唱,自然地融入丰富多彩的世界而大可不必强求大海的汹涌或苍鹰的翱翔。

　　正因为喜欢罗勇的作品也相信罗勇的创作实力才写下这样一篇或许并不完全准确的小批评,以之表示我想早一天看到罗勇更多的佳作问世的迫切愿望。即便是行文中有一点什么不敬抑或是失误,请相信我企图剪除小树孽枝的初衷也是爱护而不是扼杀。要理解执著于故乡的老农对自己田土里的每一株嫩苗总是寄予太多的期盼,任何一点新绿在守望者的眼睛里几乎都会幻化成一片收获的金黄。即使也许有点过分的呵护可能会招来一些善意的微词,但我坚信未来的事实不会令自己的偏爱在某些同行的预言中陷入尴尬。

　　作者：苑坪玉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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