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生命的豹还需要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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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22日07:42 大江网-江西日报 | |
老人偕妻要去北京参加展览,他俩却买了三张硬卧车票。有一张是给随行的豹买的。老人不肯委屈了自己精心呵护着的那只“豹”。 这是一只特殊的豹。老人不肯让豹趴在座位底下或蹲在过道上,让人踩着挤着;不肯让豹呆在车厢两头的吸烟处,让烟熏着呛着;当然更不肯拿豹当行李包裹托运,担心万一让野蛮装卸把它磕碰恼了。也是,论野蛮,它真算一个主。 也许豹的身高不及一米四,但买了全票,它就是一位成年旅客了。我本应该细问老人:当时体重几乎与你相当的豹睡下铺,还是中铺、上铺?想来,可能是中铺,下铺免不了有干扰,上铺呢。爬起来太累,束之高阁也闷得慌。我坐火车也比较喜欢中铺。 这对夫妇小心翼翼地照料它。用抚摸,用语言,安抚它紧张的肌肉和心情,守护它警觉的目光和尾巴。仿佛,即便是伤及皮毛的入侵,也会顿时把它永远定格的表情激活了,让他堵在喉腔里的咆哮喷发出来。 一路上,因为老人的珍爱,豹出奇地温驯。静静地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想像着在北京的展厅里,该有多少化腐朽为神奇的传说。 是的,这是一件根雕:然而,这件根雕在获得一张车票、一个铺位的同时,分明也获得了生命的尊严! 我是在一家行将倒闭的木材厂听到这个故事的。据说,这里的厂房和大片土地眼巴巴地盼着买主,一栋栋低矮、破烂的职工宿舍,仿佛当初建造它们就为了有朝一日给人来扒。曾经遍地锯末的厂区,到处荒草萋萋。草漫过了宿舍一楼的窗台,俏立于楼道口的门檐,甚至窜上了屋顶。野草的生命,是来自腐殖质还是来自新鲜的木屑? 正是在黑暗潮湿的深处,我看见另外一种生命———以自然为砧木,以思想为精血,孕育着、生长着的艺术生命。那是怎样动人的嫁接呀,枯枝有了肌腱、脉搏和气韵,柴篼有了眼睛、鼻息和心事,拥挤的居住空间竟接纳了大千世界所有的吼叫和啼鸣,呼喊与歌吟。 在略胜于树洞石窟的陋居里,我见到几位根艺家。如果时间允许,我的访问还可以继续下去,这里有一个令人吃惊的根艺创作群体。令我惊奇的,并非他们的作品如何“栩栩如生”,而在于那些作品所表现的品格与精神竟然与“生”俱来。设身处地想想,这些命运飘摇的作者倾心于艺术,可能也为将来的稻粱谋存有侥幸,但是,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有类似的故事:在无人问津的清贫、寂寞之中,偶有某件作品被人看中,许以高价,但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拒绝了。 如今,敢于对金钱说“不”的,尚有几人?珍惜以至疼爱,疼爱以至视为己出。莫非,被他们拥以自重的妙品,恰恰先天就遗传了自己的基因,成长为他们自己———有血有肉,却不卑不亢;有欲有求,却超凡脱俗? 既便是未事雕琢的树根,也是有灵魂有性格的,也是可以恃才傲物的。我在一个山区乡镇,遇到一位只管着百十本破书旧刊的文化站干部,他让我欣赏了几件同样舍不得卖掉的根雕之后,领着我钻入迷宫也似的村巷,来到默哀于岁月深处的公社礼堂。蛛网若幡,飞尘若烟。地上霉黑的纸片,不知是若干年前最后一场电影的入场券,还是化给谁未拾尽的纸钱。 但是,拉开一道道幕幔,当我看清舞台上的影影绰绰,尽是千姿百态的树根时,礼堂的光线蠕动了,空气复活了,有一伙野蜂破窗而入。 他收藏的树根竟堆满了偌大的舞台。他坦言,希望以此为股本与人合作开发根艺。然而,几次洽谈都未能成功。原因在于,堆积如山的枝杈根篼,在开发商眼里不过是托架凳椅而已。 他决不肯委屈它们。想像一下,那么壮观的舞台,那么生动的倩影,是在排练一出气势磅礴的大型歌舞剧,还是一台热闹非凡的儿童剧?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这些平民百姓更懂得,有了生命的豹还需要什么? 更懂得———尊严是根。 (刘华 江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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