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

　　继媒体报道江苏南通民警6月份开始禁称“打工仔”“打工妹”之后，近日，南京市公安局要求在系统内禁称“打工仔”“打工妹”，而改口称“同志”。首先我有些疑惑，因为据我的生活经验，“打工妹”云云，是一种第三人称的和群体性的称呼，很少听见对一个具体的人以第二人称的方式来叫的。我原先以为只是“改文”，仔细看报道才知是“改口”。

　　在现实生活中，身份差异其实是存在的。生活中为什么会有各种各样对于身份的称谓，其实这里有着很大的合理性。现实生活中人与人的交往，处处都是需要区分身份的。所谓区分有两种，一种是以不平等的权利和待遇为目的进行区分，另一种则类似于对不同商品的市场定位，和作为一种对他人基本信息进行了解的分类尝试。我们要反对的只是前者，后者的区分恰恰是一种社会多元化的体现。

　　在法律的抽象系统中，所有的人都是甲方乙方。这是一种进步。但在现实生活中，所有的人都是同志，这其实是一种称呼的倒退。因为所有的人都相似，意味着所有的人都因为身份的单调无法被细分。

　　其实在我眼里，“打工仔”“打工妹”的称呼只是一种对于职业人群的分类尝试，词语本身并没有什么歧视和侮辱性。至少在我眼里是很亲切的一个词。我认为，最重要的也不是变一个称呼，而是改变赋予这个称呼以歧视性社会评价的城乡分离的一系列制度。在这些制度没有改变之前，无论你把农民工这个群体叫做什么，他们都是受歧视的。

　　举一个例子，美国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为了避免歧视之嫌，不使用各种对人群进行划分的称谓，称之为“政治正确”。比如“黑人”在英文传统中称为“Ｎｅｇｒｏ”，现在有文化教养的人群都刻易避免使用这个词，而改用非常拗口的“非洲裔美国人”来称呼黑人。但事实上，包括马丁·路德·金在内的黑人，在表明自己这个人群的特殊身份时，从来都称呼自己为“Ｎｅｇｒｏ”。总不能说金博士也歧视黑人吧。其实社会生活总是需要不同的词汇来指各种人群，Ｎｅｇｒｏ也好，打工妹也好，词汇本身是没有罪的，字面上也只是对其身份特征的一种平和的叙述。对社会来说，废除户籍制度，逐步取消城乡在各种体制上的歧视性待遇；对警察来说，通过对其权力进行制约来保障其执法的严格的程序性。这才是根本上防止歧视的态度，词汇的褒贬是由制度和文化去创造的，社会进步的真正方向，不是掩耳盗铃，而是有勇气让“打工妹”成为一个骄傲和富有尊严的词汇。

　　王怡（四川　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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