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红丽

　　海明威很会珍惜时间，23岁便开始结交庞德与叶芝，甚至在巴黎咖啡馆坐一下午，就能完成一篇小说。而杜尚则太会挥霍时间了，曾用10年的时间下棋———他一生都活在快乐、平和、宁静之中。我呢？既没有名流可供结交，对棋也不是太有兴趣。那么，读些书吧。

　　像语调幽婉的提琴声，月亮银白的光线从窗棂飘逸而来。在读书的氛围里，夜晚在虚构着我。我没有出门，是被自己锁在语言的楼房里。从本质上说，这是一个读书的夜晚，氤氲着自负与寂静，像黑暗夹缝里一段空白的岁月。我的意识透过灯光的橘黄与夜晚彼此亲近，而语言又倏然收敛在我的思想之中。

　　浸润了书香的夜，连梦都是飞翔的。阅读犹如摆渡。寒烟浩淼的月夜，乘一只舟到彼岸去———四面环水，无一可倚。身体被浅露一润，舒展成一点轻愁薄痛。人是清明超脱的了，没有牵衣顿足的痴缠，只有理性在水边慢慢舞蹈。我要到彼岸去了，雾气袅袅升起来，琵琶与红颜，马背和传奇，任凭时间的风沙一波一波吹过，我便是万倾黄沙中的一粒，在永远的摆渡里，卧着或飞着……

　　夜有些寒了，坐在扁舟上把书抱于怀里，记起雪，记起了朔风中与雪花一同飘舞的白发。

　　白发是时间的记忆———生命的摆渡里，那些可感之人、可念之情依旧迷蒙着———哦，你也在这里呵。乘的并非同一只舟，但，都是去彼岸的。隔了舟楫与书香，深情的凝望里，有一点轻愁薄痛。

　　对知识的憬悟里，开始戒掉了一些急鼓繁弦的不可看之书，犹如行路时撞上泛泛之交，只报以清淡一笑，决不动月下深谈的心思。而有些书，则每月都要去书店拿回的，譬如《万象》和《书城》。有些书是生命里扯绊不止最恋恋难忘的人，我是视其作知己的了。

　　以阅历去甄别，发现真正的好文字隐藏在网上。每天，我像幽灵一般跫向网络，在同样虚拟的时间里漫游，加入到一场真正的语言狂欢之中。

　　当我自虚拟的夜晚抬起头颅，蓦然惊觉身边的书愈积愈多，待抖落掉花花草草，像槐树那样喘息着去赶下一只起锚的舟，而时间正冷冷地把我俯瞰———青鬓朱颜已幻苍然白发。生命的河流上，我们一直被时间牢牢握于掌中。时间，从不肯轻易将我们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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