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盛

　　沈阳黑帮头目刘涌死刑改死缓，一时舆论大哗，甚至激起普遍的民愤。这些舆论的矛头直指作出改判的辽宁高院。在指责和愤怒的声音中，也不乏理性的声音，比如要求辽宁高院更进一步披露信息等等。但是，综观舆论，几乎呈一边倒之势。

　　读这些评论，起初我有痛快淋漓之感。不过读多了，我就对一边倒的舆论多了一分怀疑、一层忧虑。

　　难道辽宁高院的改判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至少，他们作出这个决定还是比较慎重的，征求了专家的意见。而且，判决书中还有这么一句话：“不能从根本上排除公安机关在侦查过程中存在刑讯逼供的情况。”虽然没有肯定存在刑讯逼供，但正是这一点，给了改判一个充足的理由———如果不能否定存在刑讯逼供，那么这个案子就有程序上的问题。按照法律规定，通过刑讯逼供获得的口供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法官也不能凭着这些口供把人给判了。那么，从这个角度，刘涌改判不正体现了程序正义吗？如果一个普通人（而不是民愤极大的黑社会老大）犯了罪，一审判了死刑，终审时发现有刑讯逼供问题，法院的改判还会激起这么多的愤怒吗？美国的辛普森案其实对这件事有很好的借鉴意义。

　　我在这里并不是要为辽宁高院辩护，他们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包括信息的披露，显然不能令包括我在内的多数人满意。我所要强调的是，舆论一边倒或者说舆论一致是危险的。

　　舆论一边倒首先可能扼杀理性的反对声音。当某种舆论成为主流甚至呈一边倒时，反对的声音不是被淹没，就是被扼杀。甚至，反对的声音还没有发出，就被吓得吞了回去。

　　这个时候，谁要是发出不同声音为辽宁高院辩护，肯定是需要勇气的。这种声音一出现，肯定会受到围剿。北京大学陈兴良教授说刘涌案改判是为了保障人权，结果在各个论坛上受到猛烈攻击。但是，很显然我们需要这种不同的声音，这是我们保持理性的前提。舆论一致会扼杀人的思想，更进一步会对社会带来危害，这已有前车之鉴。

　　有时候，舆论集中了太多的民愤，舆论一边倒又反过来刺激民愤。当这种舆论积聚到一定程度，就具有很强的杀伤力。类似河南张金柱案的教训就是一个证明。出现不同的声音给膨胀的民愤降降温，绝对是件好事。

　　记得在“9.11”事件发生后仅三天，美国参众两院迅速通过战争法案，授权总统打击恐怖活动。就在这一片愤怒的呼声中，众议员芭芭拉·利投下了惟一的反对票。她说，“我们中间必须有人站出来说，让我们暂歇一步，让我们屏息一刻想一想，我们今天的行动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反而受到尊敬。我们为什么不在愤怒和谴责之前，也先深深地吸口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