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看纪录片《最后的山神》，片子中那位鄂伦春老猎人每每令人感叹不已。生活在幽静的山林中，行走在从传统到现代转折的边缘，老人却守着内心的宁静，在山林这片真正的家园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片子很美、很动人，但看的时候就在想，生活的脚步越来越快，老人讲述的故事，讲述老人的故事，又有多少人愿意听呢？

　　当我读到杨牧之先生的《佛罗伦萨在哪里》，当年看片子的感觉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记忆中。开篇《在金字塔下》讲述了作者在埃及古城卢克索的卡尔奈克神庙的一次经历：穿行于神庙的断壁残垣之间，凝视着刻画在墙壁上的象形文字，遥远的岁月似乎已触手可及，而神庙中那位老人的话尤其值得玩味：“如今在卡尔奈克地区，只有我一个人还能读懂刻在石柱上、墙上的文字。卡尔奈克的光辉历史，已渐渐被人忘记。历史上最伟大的卡尔奈克，也只不过留下了这样一堆石头。”

　　在现实的经历中聆听历史的声音，这条贯穿于全书的主线赋予这本书更为丰富的内容。走在佛罗伦萨，如同进了一所“宏丽无比的艺术博物馆”，从米开朗基罗、拉斐尔，到但丁、薄伽丘，再到伽利略，在作者凝神遐思之间，文艺复兴的历史在读者面前也变得立体起来。每一座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而正是这些故事才给了这座城市活着的灵魂。

　　在作者聆听历史的足音，追寻生与死的答案的行程中，《新圣母公墓的诉说》是其中颇有特色的一篇。在新圣母公墓，埋葬着果戈里、法捷耶夫、奥斯物特洛夫斯基、卓娅、舒拉、乌兰诺娃、赫鲁晓夫、王明……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名字正慢慢成为冰冷的档案柜里的一格，褪出了最后一点色彩。然而，当作者行走于新圣母公墓，这些褪色的记忆重新鲜活起来。“天长地久。天地所以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当作者走出墓地，看着灿烂阳光下的孩子与青年时，老子的这段话也自然而然地从笔端涌出。在作者关于长生的思考中，文章戛然而止，而关于生与死的追问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对于一位旅行者来说，每一段行程的结束也是另一段行程的开始；而对于一位思考者而言，每一个答案的揭晓也正孕育着又一个新的问题。这样看来，《佛罗伦萨在哪里》其实不完全是一本用脚走出来、用笔写出来的随笔集，大概更多的还是作者杨牧之先生的一场精神旅行吧。（《佛罗伦萨在哪里》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