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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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09日10:47 湖南在线-三湘都市报 |
钱红丽 随手翻一本台湾诗选,看见哑痃的《秋歌》———“落叶完成了最后的颤抖/荻花在湖沼的蓝睛里消失/七月的砧声远了/……/暖暖马蹄留下踏残的落花/在南国小小的山径/歌人留下破碎的琴韵/在北方幽幽的寺院/秋天,秋天什么也没留下……”我的眼睛里怎么有了泪意? 南国高楼魂已断,西陵古渡梦初回。这样的诗句适合在秋天想起。这样的季节,寥落,空旷。偶尔,路过教堂,有凄凉的诵经声传出,仿佛有泪淌下来。秋的空与教堂的空,在本质上是一致的。 妈妈将衣裙一样样熨熨平,叠叠好,放在木箱里,挂在衣柜里。妈妈庸常的忙碌,让我看见日子之美,在于繁琐。繁琐的日子才能使心情变得单纯和朴素。阳光斜斜照进来,我看见妈妈在装满衣裙的暗红色木箱里,塞上几枚樟脑丸,如一粒粒麦种,不多疑,不存心事,仿佛头挨上枕头,便能睡着。这里面有一粒麦种的精打细算和相互珍惜,以及一种平静清爽的态度,明澈如山巅的雪。妈妈又在低头整理着什么,像是秋草间的蟋蟀,慢慢嗅到了衣物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偶尔的白发在她头上飘扬、覆盖,像黑底白花的蝴蝶。我觉得妈妈就是塞尚所说的美丽的秋天的蝴蝶,灼热而执拗地飞行于季节边缘不落言诠不着痕迹。 她终究不懂得我心底的失意荒凉。我也不要她懂得。 她始终是一只忙碌的蝴蝶。整日为我们的冷暖忙碌,收起不用穿的衣裳,再拿出经年的秋衣秋裤。“知冷知热”,应该是语境里对母亲最富于依赖之情的溢美词汇。 在秋阳照不进的屋子里,我膝上摊着一本书,本没有打算要读下去的意思,我只是看着妈妈忙进忙出的样子。她把日子打理得这样的漫肌涤骨,冰莹霞绚,遂想起自己内心的荒凉是多么单薄———原来我一直活在阒寂的自我世界里,落寞而寡合。 我们终究脱不了与现实的关系。我是真心地喜欢过日子的人。她们相继做了妻子、母亲,领略起日子的殷实和风情,颇有些耐人寻味。相信她们在这个秋天,也会与我妈妈一样忙碌着,像枝头开出的花朵,系着素色围裙,纷纷扬扬地,把日子变得踏实而欢乐。世俗的快乐应该是人生里最大的快乐。 这,好像谁都明白。是一种约定的鸣求,也是命定的吸引。迟子建曾经在一篇文里写:在深秋的哈尔滨的暮色里,踩着街头的落叶,内心会有一种凄凉感,但,只要步入自己家的厨房,煮起香喷喷的栗子,心情就缓和过来了。这是多么朴素的事件,应该如此。 我可不可以拥有这样的愿望?但,愿望终是愿望,而到达必将到达。此刻,在秋天,我的心宛如一枚经霜的叶子,她不是花朵,在通往天堂或地狱的路上,有着太多的同行者,渴望着这样的飘零。站在这秋的无人的风口,我们的思想连同我们的情感终究像那一逝不返的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