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鳌

　　“文化”，在我国古代指文治和教化，它一般与“武功”相对应。随着近代以来民本意识的确立，“文化”成了一个与人类经济、政治既相对应、又相渗透的具有丰富内涵的范畴。德国著名哲学家卡西尔在上一世纪中叶曾提出：人是文化的动物，文化对人类的本质意义愈益被揭示和认可。文化作为一个概括人类活动本质的概念，有它特定的内涵和系统。1871年，英国文化人类学家泰勒给文化下了如下经典的定义：“文化是一个复合的整体，其中包含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人们作为社会成员而获得的任何其他的能力和习惯。”根据这一基本的认识，多数学者倾向于把文化的复杂系统按照由外到内的顺序划分为三个层面：一是物质生产的层面，指人改造自然的存在物而构成的现实生产力及其生产成果；二是制度行为的层面，主要包括社会组织、政治、经济制度、道德、法律以及人们在交往中约定俗成的习惯定式；三是精神心理的层面，主要指人们的价值观念、心理模式、宗教信仰等，这一层面反映的是人的内心世界。

　　文化现象具有和经济现象、政治现象不同的特殊性，因而必然有自身存在和发展的特殊规律。

　　文化是社会的“客观要素”

　　首先，一定的文化现象必然产生于一定的客观物质条件，这种客观物质条件可以是特定地理和气候等人类生存状态，也可以是特定社会和特定历史阶段人们的生活状态。而任何文化现象，一旦成型，都毫无例外地会成为社会的一种“客观要素”，对人们的生命和生活发生摆脱不了的影响，甚至对新的文化的产生发生影响。在有历史联系的同一个社会，先前文化的某些特性或其诸多因子总会以某种形式存在于后来的文化中，该社会的历史越是长久，文化的积淀就越丰厚。

　　第二，在特定文化的自我系统中，第一层面的物质文化实际是文化的物质形态；第二层面的制度文化构成人们社会交往的规范，因而有时被称作“规范文化”；第三层面的精神文化体现着人们的价值观念，是整个文化系统的核心，它常常表现为指导人们思想行为和确立思维方式的一些原理、理论体系。

　　在文化的自我系统中，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反映着、并受制于精神文化，是一定精神文化的折射，而精神文化体现着各种不同文化的独特的心理结构，是系统中最深层、最具稳定性和最有决定力的东西，它代表着整个文化的层次，决定着整个文化的特质。“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正表明了精神文化的稳定性和它能作为文化核心的标志性。春秋战国时代，老庄主张守俭弃智，抱瓮灌圃，孔子也布衣一生，这并未妨碍他们成为民族文化的宗师，可见，文化的层次有自己特定的衡量标尺，与物质、技术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人是特定文化的积淀物

　　第三，文化是人的文化。人既是文化创造的担当者，又是一种十分显著的文化产品。一方面，作为文化的创造者，他必须具备一定的资格和条件，才能进入文化创造的状态，社会的发展必然给文化创造者提出愈益严格的进入条件。另一方面，任何一个民族、群体或个人，不仅是包含特定基因的血肉之躯，而且是特定文化的积淀物。作为文化的重要产品，任何社会成员都必然在一定意义上代表和反映着所在国家、民族及地区的文化特点。人们对一个国家和地区文化状态的认识，多是通过对人这一文化产品的“鉴定”来进行。

　　文化消费比生产更根本

　　第四，文化的生产必然以文化的消费为前提，这和经济领域生产是消费之前提的关系正好相反。在文化领域，没有对先前文化的吸收、认同，就不会有文化的创造和创新。就是说，文化生产需要以文化消费作准备，社会越发展，文化生产的起点就越高，从而文化创造所必须的文化消费量就越大。从生产和消费的关系上讲，任何文化品，只有最终进入消费领域，才能成为文化生产的基础，也才能影响到文化创造的质量。总而言之，在文化领域，消费甚至比生产更为要紧，更为根本。

　　第五，世界上有活的文化和死的文化，活的文化永远是一个前后相继、流变不居的过程，需要不断地生产和创新，其中凝化了的部分最终会成为死的文化。两种文化互相依赖、互相贯通、互相转化、互相支持。死的文化构成活文化创造的资源。文化资源有与经济资源不同的两个显著特点，一是文化资源大多具有唯一性，不可再生；二是它一般可以被反复使用和消费，而不会造成本身的耗损，精神文化尤其是这样。一个民族或地方的历史文化就是这样一种不可再生而又永远用之不竭的资源。

　　第六，人类的历史，从一定意义上看就是不同文化交流、融合和发展的历史。不同文化的接触，总是由内涵丰富的一方流向内涵单纯的一方，由文化高状态的一方流向低状态的一方。两种流向的实质在于追求一种平衡原则，而文化平衡的结果一般是前者对后者的同化以及后者某些文化因子的变异性扩散，而这实际上正是文化的融合。

　　经济交流必然是文化交流

　　第七，在经济全球化的当代社会，各地区的经济贸易、经济交流愈益频繁和突出，表面上它与文化交流相互交织。然而，文化交流不一定是经济交流，而经济交流必然是文化的交流。一个在赤脚人居住的荒岛上开拓鞋业市场的事例生动说明，只有对方认可了你的文化，才能接受你的产品；而对方消费了你的产品，也就吸收了你的文化。文化会把经济不断提升到新的层次和推动到更大的范围，它是经济发展永恒的牵引机。

　　在人类进入新的千年时，文化对社会的主导作用愈益清晰地显示出来。人们终于意识到，民族的发展和社会的竞争最终要以文化论输赢，文化建设的自觉意识和优胜意识开始苏醒。然而，文化建设具有和经济建设不同的特殊规律。认清这些规律，是搞好文化建设的必要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