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淀国

　　去年国庆佳节，天高云淡，寒暑宜人，算是天山南北最美丽的黄金季节，也是“巴扎”（集市）最红火的时日。我们在著名的歌舞和瓜果之乡库车，度过了永生难忘的一天。

　　清晨，朝雾还未散尽，热闹的“巴扎”，却早就迎来了一批批远乡近寨的货主和顾客。我夹杂在熙攘如流的人群中，兴致勃勃地看着、问着，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水果摊，一筐筐、一袋袋、一车车，堆成山、淌成河、汇成海。吐鲁番的葡萄，库尔勒的香梨、库车的脆杏、喀什的无花果……红的如玛瑙，蓝的似宝石，绿的赛翡翠，到处散发着一股股清爽诱人的香气。看一看，尝一尝，不仅使你大饱眼福、口福，而且更是饶有情趣的美的享受！

　　在这使人眼花缭乱的瓜山果海中，居于群雄之冠的，我看还要算作中外驰名的哈密瓜了。它是新疆人民引以自豪的特产，是维吾尔族农民世代辛勤劳动的结晶，每年都有不少远销港澳和国外。那是在吐鲁番宾馆，来自太平洋彼岸的几位美国植物学家，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后，无不兴奋地举起双手，狂呼哈密瓜“名不虚传”，“妙不可言”，还专心致志地搜集了不少瓜籽，准备带回国去“种种看”。

　　每当问起哈密瓜的“故乡”，有说是鄯善，有答是哈密。其实，我们所到之处，所有维吾尔族集聚的农村，几乎乡乡都有“库洪园”（哈密瓜园），村村都有“库洪奇”（哈密瓜把式）。依我看，整个新疆都是哈密瓜的故乡，这话也并不过分。

　　“哈密瓜，甜掉牙，七毛钱的吗一公斤啦！”一位头戴绣花小帽、两鬓已经斑白的老人，指着刚刚切开的哈密瓜，风趣地嚷着。

　　我看了看，不知是香味的引诱，还是好奇心的驱使，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买了两块，一边品尝着，一边闲聊着。

　　老人的汉话讲得并不十分流利，可是一谈起哈密瓜，滔滔不绝。从他的介绍中，我知道哈密瓜的品种这些年越来越多，可是最为著名的还是“黄蛋子”、“红心脆”、“黑眉毛”……它们共有的特性是瓜肉细嫩、酥脆多汁、香甜可口，含糖量可达16％，大的足有20来斤，放一个全屋子香气扑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哎呀，一下来就是这么多，短时间吃不完可咋办？”

　　听了我的问话，老人哈哈大笑：“一时吃不了的吗，可以把瓜皮、瓜瓤去掉，瓜肉切成长条，经过晾晒，做成了哈密瓜干，琥珀一样好看。吃起来胜过糖，胜过蜜，实在是‘牙克西’哟！”

　　老人讲的另一办法就是“窖存”。偌大的瓜窖，用野生蒲草，将瓜悬空吊起，一串串、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头，前后左右全是小枕头般的哈密瓜，一窖总不下几千斤！直到第二年三、四月新瓜下种时，仍保持鲜好状态。当然这决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是要瓜农付出巨大劳动的。老人家里就有个大瓜窖，深一人多，上面用干木料、干草盖顶，再抹上厚厚的泥巴。天最冷的时候，也是他们最辛苦、最忙碌的时候，每天下窖两三遍去检查。检查的方法，是在窖里放碗清水，水凉而不冻，瓜就没事。如果水碗结出薄冰，就必须严密封闭门窗、气孔，使气温逐渐回升、薄冰融化……

　　在交谈中，我还了解到：瓜窖的顶木，不能用湿的，否则有水汽，瓜要走味；瓜窖的吊绳，只能用草的，否则日久天长就会把瓜勒坏……

　　到了数九寒天、风啸雪舞的日子，到热情好客的维吾尔朋友家作客时，他们定会把你让到铺着毯子的土炕上，端上一盘盘哈密瓜，围着燃着的炉火，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时你会觉得，经过几个月的窖藏，水分虽然少了些，但甜味更浓了，香味更醇了，一口下去，冰镇般透人肺腑，精神顿时一爽，该是何等惬意，何等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