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笔者从息烽县城冒雨骑摩托车跑50公里,再脚踏泥泞,徒步下坡走半小时山路,便远远看见一排长长的砖瓦房,孤独地“横卧”在山脚。三间空着的屋子门窗皆无,布满了蜘蛛网,而用写来上课的教室,为防盗已用木板牢牢钉死,两根木架支撑着的黑板上,规范地写着几个汉语拼音字母“a、o、e……”

　　一个中年男子沙哑的声音在领读汉语拼音,孩子们童稚的声音从窗户缝隙中飘出来,回荡在静静的山谷。这就是地处息烽、开阳、遵义三县之交的温泉镇核桃坪教学点。

　　“老师……老师,快出去,有人找你。”见有陌生人来,好奇而又大胆的学生赶紧喊老师。在孩子们的簇拥下,笔者在黑乎乎的教室一隅,见到了已开始为学生批改作业的张明林。

　　这是一位脸庞黝黑、身材矮胖的中年汉子。

　　“我们的教学条件差得很,简直不像一所学校。”诚然,如果不是墙外那块褪色泛黄的木板上书写着“温泉乡核桃坪教学点”的几个大字,有谁会将它与“学校”联系在一起?分明就是一户农舍。

　　站在操场上,远望群山莽莽,峰峦叠嶂,乌江两岸薄雾缭绕。在这个脚踏三县的息烽最边远的小山村里,张明林甘于固守清贫,为大山的孩子们默默奉献了20年青春,迄今成了息烽县内最后一位拿代课工资的教师。

　　到底是什么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张明林走过了人生中宝贵的20年?难道仅仅是令人向往的教育事业么?

　　“我舍不得离开大山,更舍不得离开那些渴望知识的孩子,看到父老乡亲们殷切的目光,我就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质朴的语言,让笔者窥视到了张明林那闪光的心。

　　1983年,因家庭经济困难,初中毕业的张明林告别了读书梦,在三交小学当上了一名每月仅拿40元钱的代课教师,这一干就是12年。提起当年一起共事的情景,原任校长张正群如此赞美张明林:“不嫌钱少,不计得失,不得过且过,爱岗敬业,成绩突出。”这样的评价,从张明林历年所获的“镇级先进个人、县级优秀教育工作者、市级优秀教师”等荣誉证书中得到了印证。

　　核桃坪教学点,其实就是1个教师、25个学生的学校,即便在人数最多的时候,学生也不会超过30人。这当中,张明林扮演了校长、班主任、科任老师的多重角色。温泉镇教育辅导站站长陈克祥介绍:“这是在‘撤点并校’的大背景下,继撤掉青杠坪教学点之后惟一保存下来的一个教学点。”采访中,村民张明康激动地说,核桃坪教学点是三交村大元、高坎子、水井、瓦厂四个组200多户人家的希望,是村民们强烈要求教育主管部门保留下来的,它解决了孩子们天晴下雨都要到3公里处的三交小学读书的“行路难”问题。对代课老师张明林,群众都说“把孩子交给他很放心”。

　　1997年,青杠坪教学点上的民办老师李明书退休,张明林背起那个洗得发白的黄书包,毅然来到了这个只有一个老师的教学点。青杠坪教学点在山梁子上,从山脚往上走,要翻越两个山头,转过七道山弯。教学点工作条件十分恶劣,窗户没有玻璃,连学生方便也没有厕所,只能躲进树林子拉屎撒尿。寒风凛冽的冬天,“呜呜———”的山风从门缝窗眼灌进来,孩子们被冻得牙齿打架。“当时每月虽然只有80元的工资,但我不忍心看孩子们受苦,就自己出钱买塑料薄膜把窗子封上,并四处‘化缘’筹资修建了厕所。”2000年,青杠坪教学点撤销,张明林的讲台从山上挪到了山下的核桃坪教学点。这自然还是一所只有一个老师的学校。教室破旧,房檩坍塌,屋顶漏雨。张明林历尽艰辛,自己动手更换教室檩子、一背背将瓦片驮上房顶盖房,背学生过河沟上学……最艰难的事,恐怕要数教一名弱智儿童了。据说该生在外地小学读至三年级,竟然一字不识。父亲便将他送到教学点上,声称“只要教他认识几个字,就给打几斤酒喝”。后来,张明林不但教会了该生读书写字,还让他从此脱离了“弱智儿童”的行列。由于山区经济落后,村民十分贫穷,每逢开学,许多学生交不起书杂费,都来找他赊书,请他垫付书款。在青杠坪和核桃坪两个教学点任教的8年间,他就垫出去书本费3000多元。

　　张明林家并不富裕,妻子在6年前因一场车祸大腿带了残疾。那一年,他们夫妻双双都是在病房里吃的年夜饭,家里喂的4头猪因没人照管,有一头被活活饿死了。此后一年多,张明林既要照料病床上的妻子,又要做农活、种庄稼,忙得晕头转向,甚至经常担着一挑水走错了方向,可他从来没有为此耽搁过一节课,还四处借钱给贫困生垫书费。

　　张明林告诉笔者,他其实有许多赚钱的机会:1998年,贵阳一家民办学校曾提出高薪聘请他去教学,未能打动他;2001年,开阳大塘口电站以包吃住、每月发650元的工资请他去上班,被他婉言谢绝了;去年暑假他到贵阳打工,月收入1200余元,然而学校一开学,他又毫不犹豫返回了讲台。

　　时至今日,核桃坪教学点已完全交给张明林主办,很想做出点成就的他,已将承包的田地全部转租给他人耕作。他说如果可能的话,将永远沿着教书育人的道路走下去……

　　作者：徐天国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