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在阿富汗转弯——9·11后美国国家战略调整之分析

　　「9·11两周年特辑之二」

　　在9·11之前，各国曾不断批评布什政府的单边主义倾向，也就是说，美国不顾国际间的意见，一切以自己单方的意愿为主，其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美国坚持建立导弹防御体系，这无外乎告诉世界，美国是有选择地遵守国际条约。

　　但9·11事件的发生却一度使人们产生了美国改变单边主义色彩的奢想。在欧洲官员齐声谴责9·11事件带来的巨大灾难，整个欧洲都在声援美国，法国人甚至说出了“这一刻，我们都是美国人”的感人话语时，一些分析家认为，恐怖袭击会使美国更多地顾及国际影响，人们寄希望于这场以美国为首打击恐怖主义的行动能够让布什政府认识到，推行多边合作、放弃单边主义的做法是有利的。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反恐部队几乎都在布什政府的控制之中”，而有史以来第一次实施自卫条款并给予美国自由处理权的北约则被晾在一旁。

　　对阿富汗的打击在比较短的时间内使塔利班政权崩溃，从这个角度上讲，美国认为取得了成功，并且开始过分自信美国的“一极统治”，甚至连以往对美国单边主义进行批评的人也改变了态度，军事历史学家、《战争的秋天》一书作者维克托·戴维斯·汉森不仅扬言，美国必须采取单边主义，还认为那些常见的“例外论”和“单边主义”的反美诋毁言论实际上是一种最高的赞誉。

　　“新外交理念”就此逐渐形成了，也即通过倡导“与恐怖主义作战”和“实现民主”，谋求建立以美国为中心的世界秩序。也正是从那时起，美国开始陷入一种幻想之中，它坚信靠自己的实力可以解决任何问题。虽然约瑟夫·奈在一旁敲响警钟，“从阿富汗战争中吸取的最终教训是，美国的确是强大的，没有我们，这些至关重要的问题就无法解决，但是我们并没有强大到能够单独解决这些问题。”但他的声音被得意洋洋的自满情绪淹没了。

　　正如人们所看到的那样，9·11事件产生了令人痛苦的自相矛盾的影响。用法里德·扎卡里亚的话说，它把美国的力量动员了起来，然而它又使美国的利益变得越来越狭隘，突然间，华盛顿变得更加强大并且决心采取行动。在确立伊拉克为下一个打击目标后，布什的先发制人理论和新的国家安全战略逐渐成形，萨达姆政权已没有退路。

　　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上的顺利进展使美国变得飘飘然了，鹰派开始颐指气使，对战后的估计也显得过于乐观和散漫，联合国被甩在了伊拉克重建工作的门外。但没过多久，美国人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妙：在阿富汗，塔利班正在卷土重来，他们不仅试图重新夺取政权，而且与军阀勾结走私毒品、进行绑架，把阿富汗闹得乌烟瘴气，一年半过去了，美国既未在这里缔造安全，也未给这里带来繁荣；在伊拉克，战后美军死亡人数已超过战争中，爆炸袭击事件接二连三，先是联合国代表处被炸，后是哈基姆身亡，基地组织也乘虚而入，美国在伊拉克越陷越深。

　　但布什政府的麻烦并不止于此，在中东，冤冤相报和阿巴斯的辞职使得布什颇为得意的“路线图”奄奄一息；在联合国，布什新的脱身之路也正在面临法德等国的阻击；在国内，民主党正在就经济和安全问题大做文章。

　　历史学家的话开始得到验证。在他们看来，自20世纪40年代末以来，美国的安全与否不仅取决于其实力，而且还取决于是否得到国际尊重和获得公认的领导地位，而这种安全将毫不留情地被华盛顿单边主义的所作所为所削弱。这也是本·拉丹所希望看到的局面。

　　回头望去，我们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在阿富汗战争之后被冲昏了的头脑所错过了。当时，几乎整个世界都站在了美国的反恐战线上，几乎没有人反对把基地组织一网打尽，如果布什能够借助这种情势，完全可以使基地组织和其他的许多恐怖组织遭受灭顶之灾，与此同时展开的缩小南北差距等工作也将使美国赢得更多的国际尊重，美欧关系也不会走得这么远。

　　但遗憾的是，美国通过“阿富汗战争”增强了自信，认为“阿富汗模式”也适用于伊拉克，随着大棒向萨达姆政权挥去，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跑了出来，除了被压在盒底的“希望”。

　　张国庆（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国际问题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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