硌疼他的那粒豌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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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12日06:09 河南报业网-河南日报 |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谈到,在童话里人们往往用令人难以置信的方法来识别一个少女是否是真正的公主:他们在二十层褥子下面放上一粒豌豆,到了夜晚,少女躺在厚厚的褥子上,如果她辗转反侧睡得不安稳,觉出了身下异样的痛苦,即便她衣衫褴褛,也说明她就是真正的公主。 人们对于极度敏感的人赋予了与众不同的高贵,那是因为敏感的人能够感受到一般人无法感受到的更多的东西。据我浅薄的医学知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阈”,盖因每个特殊的生物生命对疼痛有着不同的感受力。医学上如此,心灵上更是如此。读《浮华散尽》,最让我惊异的就是作者不同寻常的感受力——当我们撤去一层层生活表面的褥子后,那粒硌疼了奚同发的豌豆,是什么? 与时下许多人向往的“宏大叙事”不同,奚同发在这本书中倾注目光最多的是那些“微观的宇宙”。进入一个人内心视野的事物,往往就是他心灵的一张脸,所谓智者爱山,仁者喜水,此言丝毫不爽。也许,这位矿工的儿子从父辈那里继承了某种神奇的、能够从生活的深处、从黑暗的宁静中洞察事物的本领。在这个实用主义盛行的时代,各种光怪陆离的诱惑犹如一个露天的博览会,一个巨大的物质橱窗,人们的眼睛被物质广告的辉煌所吸引。这个时候,惟有那些被本雅明称之为“拾垃圾者”的人,才能够进入这虚假殿堂的背后和阴影中,瞥见那触目惊心的、卑微者幽暗的面孔。 沿街卖花的姑娘、替生病的母亲在澡堂子给人搓背的少年、以给人洗脚谋生的乡下女孩;钉鞋的、卖报的、下岗女工、贸然进门的推销员……林林总总的引车卖浆者,几乎都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这个城市最不引人注目角落里的人们。他们的存在是那么渺小,渺小到像乞丐那样可以被“清扫出人类”(陀思妥耶夫斯基语)。作为前进的时代压路机轮下的一粒不起眼的石子,他们的命运在经济统计学中几乎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但是,他们的面孔曾经出现在但丁不朽的诗篇中,出现在凡高的画笔下,出现在基督的光辉里——今天,我同样也看到他们出现在这本散尽了浮华的朴素的书页中。 奚同发曾写过长篇小说,发表过不少其他体裁的文学作品。在这本新书中,有随笔、散文、书评,但是,这些作品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严格概念上的随笔和散文,其中有很多篇什居然得过小说奖,叫人意外地乐而开怀。这种现象使我想起不多的几个思想家和作家以及他们的作品:譬如维特根斯坦,譬如上面提到过的本雅明。前者的《哲学研究》即便在今天看来也好像是随笔的碎片和箴言,而后者一直到死,那些法兰西院士们都不知道该把他那随笔式犀利的文章归到哪一种理论学派中。 也许,在奚同发看来,写作中的所谓体裁并不是他要关注的东西,这些最外在的“褥子”只不过是用来传递最根本、也是最初的写作冲动的载体而已,至于那粒硌疼了他敏感神经和心灵的“豌豆”,那粒从饱含生存艰辛和启迪生活理想的“泥土”中生长出来的“豌豆”,才是他以自己的方式加入文学传统河流的惟一的源头。⑥3河南日报2003-09-1200:00:00责任编辑:管理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