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驻村工作队，仲春时节乘车前往中牟。一入县界，就觉遍地青翠逼眼而来，仔细看去，除了嫩绿鹅黄的庄稼，间有片片枣树和槐林之外，田间地头、沙岗荒地，凡有绿意的地方，其中最青翠醒目者便是那些喧哗在春风中的白杨树了。

　　“前不栽桑，后不种柳，门前不栽鬼拍手”，这是我们故乡有关种树的民谚。可是一入所驻的后王村，就见其种树的风俗大异此谚。先不必说村外东一带、西一片的绿杨林子，但见家家院前、屋后，甚而院落里都是杨树的新绿指天。微风拂过的时候，都在欣欣然地拍着手儿，像许多顽皮的儿童起劲儿地唱着高兴的春歌。面对此景此情，使人油然而生许多好的联想、美的情致。

　　驻村之初，在深入农户进行村风民情的调研时，接触了许多农民。访谈之中，说到了庄稼、说到了沙荒地、说到了农业结构调整，很自然也说到了杨树。内中一位身板结实的壮年村民，谈到杨树时话头儿尤其多。原来，十多年前他曾任本村林场场长，带领七八个人经管着两千来亩的杨林。试想想吧，两千来亩杨树林子是何种概念呀，几乎占村土地面积的1／3，人均近两亩。那时节，绕村的不尽青碧，沙岗薄地上的遮天蔽日，田间地头高耸的秀色，都是杨树的天下；那时节，穿村而过的小河还常年不断地流水；那时节，小风不起土，大风不扬沙……

　　在述说往昔那“绿杨深处是我家”的美好时，他时不时地发出感叹在短短十几年间，绝大部分的杨树都横遭厄运，惨罹刀斧之祸。“如今这才有几棵树啊，唉，眼看土地沙化一天比一天厉害，人不护树，树不养人了”，这句话像是他满心感慨的总结。思索、咀嚼这位壮年村民的话及他描摹的情状、细节，使我仿佛看到了一部植物家族的兴衰史，尤其发人深省。中牟的生态改善呼唤着杨树和一切有益植物，更重要的是呼唤着人的生态意识觉醒和觉悟。

　　次年的早春二月，在考察退耕还林的工作中，我们走遍了后王村的田野。边走边近看远眺，但见沙丘之上、荒地之中，扑面而来的是漫岗遍野的白杨树苗。一人多高健壮的苗儿，迈着整齐的步伐，相隔划一的间距，俨然操演的军阵。所有杨苗的下半部都涂着石灰，是醒目的白，对应着上半部的黛青，上下分明，看上去仿佛体育竞技场上的接力棒，只是颜色和长短粗细有所不同而已。禁不住地想问，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接力，又是接替谁的呢？一阵料峭的风吹来，它们有的点头，有的弯腰，似乎在默默而明确地回答。

　　我们撤离中牟后王村的时候，正当季春的风和日丽。行前曾眷恋不舍地踟蹰于村庄的四野之中，看到退耕还林种植的杨苗已经舒枝展叶，随风而作轻轻地拍手声。心中蔓延开的是无边的绿野，充满希望的杨林。⑥3河南日报2003-09-1200:00:00责任编辑：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