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半个世纪的团圆——离散五十年母子喜相逢(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12日08:54 贵州都市报

　　金黔在线讯 “妈妈来了。”听到嫂子的报信,蔡乐基一下子冲出房门,三步并两步地冲到楼下。

84岁的老母亲龚元贞坐在车上,正要拿拐杖,年过半百的蔡乐基径直拉开车门,将母亲抱下车。龚元贞挣扎着说“儿啊,我能走,能走……”就在一刹那间,母子俩的眼眶一下子都红了,眼泪喷涌而出——

　　蔡乐基紧紧地抱着母亲不松手,也许只有将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他才感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不由分说地将母亲一步一步抱上楼梯。那不过是短短的几十级台阶,换成普通人也许一两分钟就能走完,而龚元贞老人等这一天足足等了50年。

　　母亲：坎坷的人生

　　84岁的龚元贞老人个子不高,皮肤白白净净的,和人说话思路十分清晰,尽管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在她的眉宇间却隐约透着娟秀。看着她,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你的长辈,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老人自称是个苦命的人,1948年经人介绍从贵阳嫁到四川遂宁,丈夫蔡则行是原国民党十九军驻四川遂宁城防司令。她离乡背井到了四川没两年,又随丈夫回到湖南老家。1951年3月,丈夫被当作国民党军阀枪杀时,龚元贞肚子里还怀着蔡乐基,父亲死后将近半年,蔡乐基才出生。

　　龚元贞拖着一儿一女,母子三人被赶到20多里外的一个小村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晚上,挺着大肚子的她就睡在门板上,左手搂着2岁的女儿,右边躺着大儿子。也是在那个时候,老人落下了风湿的病根,如今左腿常常隐隐作痛,走路也要拄着拐杖。

　　老人缠过小脚,干不了农活,就帮人做衣服糊口,常常一晚做到亮。因为家里没钱,连做衣服的针线都是向别人借钱买的。一次,大儿子拿妈妈的针线玩,不小心弄丢了,被妈妈狠狠打了一顿,老人一边打,一边哭:“这是求生活的东西啊!”老人清楚地记得,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自己的孩子,她哭了,儿子也哭了。

　　还有一次,老人带着大儿子到山上砍柴,砍下来的柴背不动,就往山坡下面推,推一小段路,就会被山上的树挡住,老人踮着小脚跑过去接着再推。反复几次,又无人相助,想起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老人难过地掉下了眼泪。当时只有8岁的大儿子却不知道母亲的艰辛,一个劲地在那里嘿嘿地笑,越笑,母亲越难过,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1953年,龚元贞的哥哥弟弟几经周折打听到她的下落,动员她回贵阳。那时她独自一人拖着三个孩子,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抬不起头来,也想挨着娘家,减轻一点负担。弟弟把家里的一匹马卖了,寄给她做路费。在蔡家的要求下,蔡乐基留在了湖南。那时候蔡乐基只有一岁半,身体十分羸弱,还在吃奶,不怎么会走路,也说不清楚话。离开湖南那天,蔡乐基的伯伯叔叔都来送行,龚元贞最后给儿子喂了一次奶,抱着4岁的女儿,11岁的儿子牵着她的衣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儿子。

　　回到贵阳后不久,龚元贞的兄弟去世,带着小孩跟着母亲居住的她,不忍心再给娘家增添负担,经舅妈劝说,改嫁到了乌当区。可10年后,她的丈夫又在一次意外中丧生……

　　虽然历经生活的磨难,龚元贞仍不屈不挠地与命运抗争。老人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仍然闲不住,每天总要找点事情做。

　　兄妹：血浓于水的亲情

　　龚元贞老人共养育了四个儿女:老大徐百龄,1942年出生,在贵阳市乌当区当老师,两年前退休。老二蔡映蜀,1949年出生,长年累月在贵阳城里卖蔬菜。老三蔡乐基,1951年出生,湖南益阳农村务农,也到城里打点短工。老四张正义,1956年出生,贵阳市乌当区务农,在贵阳市某银行值夜班。

　　自从得知弟弟的下落,徐百龄几乎每天都要和湖南通一两次电话,打听亲人的情况,告诉弟弟农历八月二十是母亲的84岁大寿,今年又是母亲的本命年,希望弟弟能在母亲生日这天来贵阳和家人团聚。没想到弟弟比谁都急,到长沙打零工的工地要了工钱,昨日凌晨2点40坐车到凯里,昨天一大早就让外甥陈超文陪着乘汽车来到贵阳,要和母亲、哥哥、姐姐们一起过一个团圆的中秋节。

　　昨日上午,听说湖南的哥哥要来贵阳,张正义赶紧向领导请假,跑到火车站接从未谋面的哥哥。没想到哥哥是坐汽车来的,张正义又赶紧打出租车赶到大哥家,握着蔡乐基哥哥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嘴里一直不停地说:哥,这是缘分哪!

　　蔡乐基的姐姐蔡映蜀早上5点过钟就离开了家,6点钟路灯还亮着就来到贵阳卖菜。徐百龄打电话准备通知她蔡乐基要来时她已经出门了。张正义自告奋勇地带着记者找到公山坡姐姐卖菜的地方,蔡映蜀一听,放下未卖完的蔬菜,就跟着我们坐车赶到大哥家见湖?系牡艿堋Ｒ宦飞?,蔡映蜀和张正义都感到很意外,没想到蔡乐基在分隔50年后能找到贵阳的亲人,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赶到贵阳来和亲人过一个团团圆圆的中秋节。每年从大年初三开始卖菜,要卖到大年三十的蔡映蜀决定奢侈地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陪陪弟弟。

　　不用外人介绍,姐弟俩一下子就从对方的眉眼里发现了自己的影子,连旁边的人都在说——长得太像了!那嘴巴、那鼻子、那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

　　尽管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尽管50年来从未谋面,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怎么也割不断的。手拉着手问家里的情况,问儿女的情况,打听蔡乐基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经历,把自家孩子叫来喊一声“叔叔”或“伯伯”,翻看为亲人团聚牵线搭桥的报纸,那无言的泪水,那毫不矫揉造作的亲情自然而然地感动了我们。

　　与母亲和哥哥姐姐分开后,蔡乐基在湖南的叔叔、伯伯等亲人的拉扯下长大。197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说自己的母亲就住在贵阳,自己还有哥哥姐姐,那时他就萌生了到贵阳寻亲的念头。因为在家务农,没有盘缠,一直未能成行,他心中老是有一个结。

　　1984年,父亲被平反昭雪,蔡乐基更加迫切地想见到贵阳的亲人。1986年,他请自己居住的益阳市赫山县樊家庙乡政府开了介绍信,按照伯伯提供的母亲娘家的老地名“东门老同井小菜园”找到贵阳市公安局,请求查找自己的生身母亲。由于母亲当时已改嫁到乌当区,等了一段时间没找到,蔡乐基心有不甘地回到了湖南。

　　1989年,蔡乐基的外甥陈超文到凯里当兵,他又委托外甥帮自己寻找亲人。陈超文请自己的战友、战友的朋友帮忙找寻。1991年至1993年在贵阳武警指挥学校学习期间,他还专程跑到中山东路派出所请户籍警调户籍档案来找,并在报纸上登过几次寻人启事。

　　与此同时,龚元贞老人也念念不忘当时那个还在吃奶的小儿子。上世纪80年代末,老人请侄女给湖南蔡家写信,没想到信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老人伤心了好久,想到儿子身体不好,不知道会不会……老人根本不敢往下想,只是不停地自责。

　　8月25日,本报《离散50年,亲人今何在》的报道见报后,陈超文接到几十个电话提供线索,却无一查实。

　　凑巧的是,8月30日上午,一位在乌当区渔洞峡打扫卫生的亲戚,无意间在地上捡到这张报纸,看到报上的名字都是自己熟悉的人,赶紧将报纸拿到张正义家。张正义念报纸给不识字的母亲听,母亲听了后很意外,还以为儿子已经死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满脸热泪。中午1点多钟,张正义打电话给大哥徐百龄,大哥正在睡午觉,一听赶紧赶到乌当区头堡村,看了报纸,和陈超文通了电话,告诉母亲————真的是弟弟!

　　当晚,陈超文打电话到蔡乐基的邻居家,告诉了舅舅这一喜讯。正在吃晚饭的蔡乐基激动得碗都端不住了。由于家里没有电话,他赶紧放下碗,跑到邻居家中给远在贵阳的妈妈打电话。

　　在电话里,蔡乐基平生第一次叫了一声“妈”,禁不住泪如雨下。妈妈在电话里告诉儿子:“儿啊,你不要挂欠我,我身体很好,就是脚有点不好,你不要担心……”

　　相聚：今夜月儿最圆

　　昨日中午,蔡乐基在陈超文的陪同下抵达贵阳。刚下汽车,早早守候在车站的哥哥徐百龄就迎了上去,无需自我介绍,50年没见的哥俩好像老熟人般拥抱在一起。到了徐百龄家,桌子上早就摆满了水果瓜子,嫂子和侄女都在家里等着,还有人到乌当区乡下接老母亲。

　　“妈妈来了。”听到嫂子的报信,蔡乐基一下子冲出房门,三步并两步地冲到楼下。

　　老母亲龚元贞坐在车上,正要拿拐杖,年过半百的蔡乐基径直拉开车门,将母亲抱下车。龚元贞挣扎着说“儿啊,我能走,能走……”就在一刹那间,母子俩的眼眶一下子都红了,眼泪喷涌而出——

　　蔡乐基紧紧地抱着母亲不松手,也许只有将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他才感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不由分说地将母亲一步一步抱上楼梯。那不过是短短的几十级台阶,换成普通人也许一两分钟就能走完,而龚元贞老人等这一天足足等了50年。

　　蔡乐基将母亲放到哥哥家中的沙发上,仍紧紧地搂着母亲不肯放手,默默地用手背擦着眼睛。母亲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手绢,不停地抹着眼泪。

　　龚元贞老人哽咽着说:“儿啊,我对不起你,当时(家里)环境不好,我丢下你实在是没办法啊!”蔡乐基摇着母亲的手臂,用浓重的湖南乡音说:“妈,我不怪你……”

　　经过漫长的半个世纪的找寻和等待,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这泪水,怎能不长流呢?(李娟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