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唐人街变成“贫民窟”(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16日05:19 环球时报

曼哈顿唐人街街景，图左下角就是一大堆垃圾。

　　本报驻联合国特派记者邹德浩

　　编者按：作为许多新老华人移民初到美国的落脚点，纽约唐人街一直以自己独具特色的中国情调，吸引着各国游客前来参观、购物。百多年来，几代勤劳的华人同胞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安排着自己的人生。但就在华人移民各方面基础早已牢固的今天，一度被人们视为繁华地段的纽约唐人街竟渐渐露出衰败的迹象，生意和卫生状况都不令人满意。甚至有当地美国人开始把唐人街称为贫民窟”……

　　在美国的各族裔移民中，华裔移民目前正呈现社会和经济地位两极分化现象。那里新唐人街不断诞生，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而某些老唐人街则因为一直固守着传统的思想和观念，加之周围环境不断恶化，因此日趋没落。在美国盛极一时的纽约唐人街也正失去昔日的繁华。有当地人甚至开始把某些老唐人街称为“贫民窟”。

　　唐人街的股股怪味让外来游客匆匆掩鼻而过

　　记者在美国和加拿大工作期间，到任何一个城市都会逛一逛那里的唐人街，一则可吃到中国风味的饭菜，二则可以买到中文报纸，三则可以见到讲普通话的同胞。唐人街在海外华人生活中的作用和地位，不是用三言两语能表达清楚的。

　　纽约的唐人街可以说是北美，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唐人街。纽约有华裔居民50万人左右，其中生活在曼哈顿下城唐人街的约有20万人。纽约的唐人街和其他地区的唐人街一样，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最后留下来的还是那些开餐馆、衣厂、杂货店、洗衣店、理发店之类的老移民。虽然该唐人街独具特色的中文招牌、香味四溢的精美佳肴，以及高声叫卖的市场文化曾一度吸引着各国游客前往，但日益严重的脏、乱、差现象以及污水横流、恶臭扑鼻的环境，也在逐渐使它成为或者正在成为美国市民和各国游客侧目及掩鼻的对象。也正是这种糟糕的环境，无形中让唐人街失去了很多顾客。

　　记者常去买菜的新东方市场附近，印象中潮湿的地面就从来没有干过，附近陈旧的楼群多数已有半个世纪以上的历史。每次在拥挤的人群中购物，记者不仅眼睛要搜索商品，脚下还要时刻小心四溢的污水和垃圾，鼻子则不时闻到夏日海鲜腐败的怪味。人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旅游或购物，心情显然与在曼哈顿中区帝国大厦附近商场的感觉不同。但唐人街那些身穿最普通的旧衣服，用力搬运蔬菜或者低头整理商品的同胞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在东兴楼当服务员的小李告诉记者，他们在中国开餐馆时就这样，没有明火炒菜，味道就不行，再说唐人街的餐饮业多，大家都这样，谁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在一家日式餐馆打工的阿香说，“我以前回到家，鞋子都放进房间里，有时候还穿上楼。现在我都把鞋子放在门外，不但我自己的鞋放在门外，朋友进门前也要把鞋脱了。因为你只要在唐人街走一圈，就免不了踩上脏东西，特别是一些餐馆和菜市场门口，路过那里的时候，脚踩上去都是粘粘的感觉，有时候还有扑哧扑哧的声音，很恶心。”

　　面对层层重罚，华人店铺的卫生状况依然没什么改变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纽约唐人街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纽约海天发展公司经理谢先生说，从客观上看，唐人街的脏乱差原因有三条：一是那里的海鲜店和餐馆多，排出的污水自然又脏、又臭、又多；二是纽约市政府方面管理不善，收运垃圾不及时，致使唐人街逐渐变成了一个大“垃圾站”；三是它和北美各地的唐人街一样，是当地的旅游和购物中心，外来游客多，自然乱扔垃圾的也多。但从主观上看，还应归咎于主流社会关注不够。同样是唐人街，在加拿大的蒙特利尔，由于政府每年都拿出60万加元来改造它的基础设施，5年过后，这条焕然一新的唐人街就成了蒙市旅游的一个热门景点。

　　针对日益恶化的唐人街环境，纽约市卫生局采取的措施似乎只有频频重罚这一招了。据纽约市卫生局的统计，2003年未能通过卫生检查的唐人街餐馆高达36%，政府罚款收入2400多万美元。按照其卫生检查标准，从破裂的鸡蛋到天花板的每条裂缝，都能成为被抓到的把柄。如一家餐馆厨房的肥皂与擦手纸距离水盆太远，被卫生官员罚款450美元；端上桌的鸡肉没熟透被罚款400美元；服务员没戴帽子切水果又被罚200美元。如此逐项检查，搞的餐馆主人个个叫苦，以致他们不得不联名控告卫生局。但卫生局局长付里顿表示，这是保护人体健康的工作，与增加政府收入无关。但就是这样的重罚，依然没能改变唐人街商家的经营理念。

　　观念的差距和恶化的环境让新移民纷纷搬离唐人街

　　对于大多数生活在美国的华人来说，唐人街是他们最初创业和落脚的地方，他们继承了100多年前先辈漂洋过海到新大陆创业的精神，在这块土地上开辟出一块块新天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移民，尤其是有知识的新移民的观念逐渐与老移民产生了差距，有些在唐人街生活了十几年的华人纷纷搬离那里。家处曼哈顿下城的唐女士说，她之所以选择搬离唐人街，除了那里让人忍受不了的臭味以外，观念上的差距是最重要的。她说，唐人街的住户大多是非常早的移民及其后代，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绕着自己的小铺子不停的赚钱，她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而被拒绝在主流社会之外。据了解，目前，唐人街的新移民主要有三类：一是在国内受教育程度不高，来美国后无法找到更好的工作，只能在唐人街的小铺子打打工；第二类是在国内受过高等教育，从事过金融、保险、会计等专业，到美国后容易重拾白领工作；第三类则是10年前来美的留学生，在中国受过最好的教育，在美国也接受了较好的教育，这批人除了进入美国政府机构、大公司之外，也有的人在唐人街开始策划事业，如开银行、办公司等。但后两者更多的是把唐人街当作一个落脚的跳板，一旦有了正式工作和收入，通常都会搬到离工作单位近的社区去居住。他们只是偶尔会在节假日里不辞辛苦驾车100多公里，到唐人街购物或转一转。

　　在IBM公司工作的小王，虽然住在北部的高档社区，但每个周末必到法拉盛的唐人街吃饭和购物，用他的话来讲，“为的就是再体会一下中国的文化，感受一下与同胞同声同气的亲情”。小王说，不要说第一代移民，就是他们的后代，那怕其英语讲得比汉语好，也无法完全融入主流社会。他们在物质和生活上虽无后顾之忧，但在文化范畴、心理上要么自以为是融入美国社会的“美国人”，要么向华人社团靠拢，取得自己人的认可。还有的则选择中间路线，两边都保持密切联系，做个受各方欢迎的“香蕉人”。单从这一点来看，不能不说是华人的一种悲哀。

　　生活在唐人街几十年的老移民，居然连句英语都不会，更谈不上融入主流社会了

　　有人说，造成某些唐人街日趋没落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华人不团结，拧不成一股绳。例如，纽约州曾希望从法拉盛唐人街选出一位华裔作为州议员参政，但没想到有10多个华人竞选，由于互不相让和票数太分散，最后居然选出一位白人让他代表当地华人的利益。另外，纽约的华人来自中国各地，时间上有新侨、老侨之分，籍贯上有广东、福建、浙江之分，地理上有来自祖国大陆、香港和台湾以及东南亚等地区之分，把这么多生活习惯、文化背景有差异的人硬捆绑在一起生活，绝非易事。这也是为什么纽约会有大大小小近300个华人社团的原因了。

　　在老唐人街，很多人都是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移民了，但他们只顾赚钱，安于天命的观念成为他们固步自封的一个重要原因。有人担心，长此下去，唐人街还要变为“贫民窟”了。记者在下城老唐人街，就见过一个在大饭馆里做酱制品的广东同胞，他一句英文也不会讲，也从不到外地参观旅游。胆小怕事的他几十年来都睡在只有几平方米的地下室，白天则在几平方米的小工作间里打工，终日与鸡、鸭、案板和菜刀为伴，收入极低。用他的话来讲，到哪儿都是为了一口饭和一张床，能挣钱养家有今天的平安就知足了。

　　另一个在车衣厂打工的李秀兰，每周工作6天，每天工作12小时，从不请假辛辛苦苦做了15年才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她说：“我原来以为自己的文化水平低，但没想到有些新移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她们的工资比我还要低。”正是这些普通的女工为美国的成衣业做出了默默无闻的贡献。但黑心的老板常常在快发工资时一走了之，仅李秀兰就遇到过两个这样的老板，她2000多美元的工资至今没有讨回。

　　近日，统计学家针对纽约曼哈顿唐人街的普查资料显示：唐人街有60%的居民年收入处于1.5万美元以下的低水平；18岁到64岁的华裔（包括亚裔）居民中，60%以上“根本不会说英语”，或“说不好英语”。不管新老移民，只要说不好英语，就只能留在唐人街从事低档次的工作。也正是这些文化层次较低的移民，在最大程度上保留了中国各地的文化、语言、民俗、生活习惯等传统，给主流社会留下了“整个中国社会就是这样”的片面印象。

　　新唐人街经济前景虽好，但要注意维护好自己的形象

　　虽然老唐人街的现状让人看着多少有些心寒，但令人高兴的是，即使在纽约失业率高达8%的情况下，唐人街仍能在困境中顽强地生存，一些新兴起的唐人街也正在向各国游客展示着自己美好的前景。而且主流社会对唐人街的重视程度近几年也在不断增强。今年，为了把法拉盛繁华地带改造成“商业先进区”，纽约市议会以43票对1票的绝对多数，通过了对这一地区进行商业改造的计划。根据这一计划，这个新唐人街将会展示出更大的潜力，成为全市居民喜爱的居住、经商、购物和旅游的好地方。推动这一计划的市议会财务委员会主席大卫和市议员刘醇逸表示，这一计划的通过显示了布隆伯格市长对法拉盛唐人街发展计划的支持，也显示出唐人街对全纽约市的重要性。

　　有经济学家指出，唐人街的经济与美国经济走向和中国经济走向有密切关系，而美国经济的走向是有周期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不会永远走下坡路。目前，唐人街的经济前景还是很被人看好的，但像法拉盛这样的新兴唐人街，多多少少也出现了像老唐人街一样的环境问题。有人说，唐人街传统的经营方式和“脏乱差”既是一代代海外华人在新大陆艰苦创业的见证，同时也反映了目前华人在海外的地位和现状，但我们还是希望具有华人特色的唐人街不要因此而变成一个谁也不愿意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