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尧

　　屈原长期生活在贵族阶层，享受着先进文化带来的奢靡和快乐，“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王甚任之。”（司马迁《屈原贾生列传》）但是，怀王不知忠臣之分，内惑于郑袖，外欺于张仪，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兰。使屈原受到排挤，流放到了楚国的蛮荒之地。司马迁说，“屈原放逐，乃赋离骚。”何为离骚，愁肠别绪而已。怀念过去，展望未来，卜问归期。当时，“楚有江汉、川泽、山林之饶，江南地广，或火耕水耨，民食鱼稻，以渔猎、山伐为业……。饮食常给，不忧冻饥，亦亡千金之家。信巫鬼，重淫祀。”（《汉书·地理志》）“屈原……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伟僪佹，以古贤圣怪物行事。”（《楚辞章句》）有一说法，屈原本身就是一个巫师，他写的诗歌都是施法卜卦的巫词。巫师具有与天通灵的法力，卜卦是一项基本技能，需要通过特殊的仪式虔诚地向天询问，以预知未来。因为天是万物的主宰，它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屈原问天的时候，满是牢骚和责难，并且对这个不允许怀疑的“天”表达出了他的怀疑。

　　怀疑是可怕的，屈原一怀疑，中国的文学便确立起了自身独立的存在价值，并找到了向现实显示主权的方式，惊天地、泣鬼神。

　　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楚虽蛮夷，久为大国，春秋之世，已能赋诗，风雅之教，宁所未习，幸其固有文化，尚未沦亡，交错为文，遂生壮采。”楚地之人，向以霸蛮知名。唐《通典》说：“荆楚风俗略同扬州，杂以蛮獠，多劲悍，称兵跋扈，无代不有。”扬州素有花花世界之称，天下三份明月夜，两份无赖在扬州。无赖和流氓并重，楚地除盛产流氓地痞外，也不乏叱咤风云的不世雄才，早年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民谣，虽说此言未曾落实，但千秋而下，却从未放弃过问鼎中原的霸略雄心。数十朝代更替后，承袭楚文化传播的岳麓书院挂出了牌匾：“于斯为盛，惟楚有材”。果然，湖南出了一个毛泽东，精通儒家文化的奥义，开天辟地，作诗作文皆气势磅礴。

　　主席非常喜欢屈原，据说，闲暇或旅行总要带上不少书籍，其中《楚辞》是必备的。而在《楚辞》中，尤爱《离骚》。他在1958年1月12日的一封信里写道：“我今晚又读了一遍《离骚》，有所领会，心中喜悦。”他诗词的浪漫与屈原的风格一脉相承，有过之无不及。屈赋以龙为马，以凤为车，叫月亮开路，要太阳缓行，骑上彩虹，用手摸彗星尾巴；而主席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想象力阔大无垠！更厉害得是，主席在马列主义的影响下，对文学中香草、美人、意淫、艳遇之类富于小资情调的东西嗤之以鼻。他的爱情在革命的烈火中升天了，“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飞扬直上重霄九。”要吴刚捧出桂花酒，为她们接风洗尘，要嫦娥为之舞蹈助兴；他背靠青天，用宝剑将昆仑山劈为三截，他手持彩虹，将其当空飞舞。一“骄”（娇）之别，“为政治服务”成为了文学的最高纲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