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桦

　　路上的光景

　　协调会开着的时候，邵远祥又回到办公室给唐君才打电话，约了他中午见面。打完电话又想看信，翻遍了桌上的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急出了一头冷汗，想去洗手擦汗，一拍衣服，却原来在上衣里边的口袋里。想来是警惕性高，说话时顺手装进去的。虚惊一场，想想却也真是后怕。人一沾上这玩意儿了总是晦气，无论写，无论被写，都不是个正常滋味儿。便又掏出来看过，找张纸记下了信上的账号人名，把信锁进了抽屉。想想竟又觉得一阵无聊，两边的人名都不是他，却害得他两边忙活，最后难说不是打不到狐狸惹一身骚哩。

　　再回到会议室时，被协调的单位已经汇报完了，见他进来，主持会的便宣布请邵市长讲话。于是有人便鼓掌，有人便跟着鼓，还有人要跟，前头鼓的却停下了，主持会的便又补充鼓了两下，零零碎碎的。这种会像打官司，该不该鼓掌都没有数。邵远祥原来准备讲几点意见的，这会儿没了心情，便说还要再了解了解情况，研究研究后下次再开会吧。一般上了协调会的事情不会一次会就协调成功的，有些事还必须一次次地协调下去，直到被协调的当事人没兴趣了没气力了，事情或许就解决了。邵远祥经常开这种协调会。他想起了一则法官断案的口诀：案子进了门，两边都找人，找得都要紧，发回再重审。他觉得自己挺像个法官的。

　　机关都是提前15分钟下班的，约定俗成，不算早退。邵远祥打发走了秘书司机，整12点下楼，走出市政府大门五六十米远，唐君才的黑牌车正在约定的打字服务社门前停着。邵远祥拉门上车，司机回头笑笑，便开车走。邵远祥喜欢透过太阳膜掩盖着的车窗看路上的光景，看那些走着的，骑单车的、助力车的、摩托车的，或长发飘逸或短发抖擞的，各色各类各式各样的女人。一般的，大都一晃而过，姣好些的，便有些印象，格外好的，便恨不能多看一会儿。他还特别爱从后面看那些骑摩托车的女人，也许是车座宽的原因，看去多数都是纤腰丰臀优美撩人的样式，尽管回头再看便失望的多。看长了，竟也看出一些有趣的规律。比如同一条路上时间不一样光景就不一样：上下班时间早的，一般的便多是急急匆匆的样子，间或有几个较好些的，也不突出。差不多正点的，好些的便多起来，间或还有更好些的，便招眼入目，留些印象。超过上下班时间的，人便稀疏些，却多数看去上眼，让人心动的也便多起来。比如同样的时间，路线不一样光景也不一样：通向工厂企业的路线，一般的多。通向政府机关事业单位的，较好些的多。通向金融机构文化单位的，便多见格外者。而对文化单位的，他则另有成见。那里的女人才貌好，自恃也高。他打过几个交道，比如盛夏。后来风闻盛夏与国承业搞到了一块，他压根儿就不信。不过，此刻坐在车上的邵远祥却完全没了往常的兴致，只觉得模模糊糊乱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