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我，每个星期六的晚上，确切地说是夜里，都会跟着母亲去接在武汉上学的父亲回家。车门一开，父亲总能第一个朝我们挥手，叫着我的小名，然后三个人一起去吃站台口一个小摊的羊肉烩面。周围静静的，只有每个碗里呼呼地冒着热气。回去的过程我都不太记得了。听母亲说，每次我都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就睡着了，总是被父亲背回去。

　　孩子的乐子往往很简单。比如说我的，就在父亲回来时背的那个军绿色的书包里面了。那里总是有十几个有着彩色塑料包装的泡泡糖和零星的几个果冻，一包手指饼干之类。这些就是接下来的一星期我向全院子的小伙伴炫耀的资本。当然是放了又放，怎么也舍不得吃的。然而它们每每总是在父亲回来的第二天早晨出现在我的床头。在被他设置了好多次悬念之后，我就索性抱着希望做一个有着彩色泡泡的梦，且不急着去打碎它们。因为梦一醒，它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

　　如果不是那天从电视里看到相似的画面，无意中问到正在织毛衣的母亲当时的情况，也许我会让这段天真的回忆持续存在下去。

　　我的乐子是父亲省下两天的饭钱换来的。从武汉到家，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因为父亲是被火车站推荐去进修的，所以才能够每星期凭着免费证回来一次。星期天一大早再赶回去。有的时候母亲会在父亲走时给他准备一大瓶辣椒酱，这样可以配着吃上一个星期的馍馍。火车上的饭食就更简单了，一个硕大的长面包就是一天的干粮，之所以称之为干粮，是因为它干得让父亲不得不再买一瓶粗劣的啤酒就着才能下咽。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对父母，在那时极其清苦的家境下，竟给了我毫无缺失却一直保持优越感的童年时光。

　　我意识到了当时的我是多么愚蠢和自私，甚至为此而悔恨不已。尽管我知道每个人儿时都是如此，但我还是奢望那时的自己能够懂事一些。

　　说到这儿，母亲停下手中的毛衣针，笑了。她说，傻孩子，无论怎么苦，三个人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我也笑了。⑤7河南日报2003-09-17 00:00:00责任编辑：郭俊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