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9-18

　　在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学院公布的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国际竞争力排行榜上，芬兰被评为最具竞争力的国家；在经合组织对32个国家中15岁学生阅读能力的调查中，芬兰位居榜首；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02至2003年度全球信息技术报告认为，芬兰已取代美国，成为全球信息化程度综合指数排名第一的国家。芬兰的发展道路被誉为“芬兰奇迹”，它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其实，不仅仅是芬兰，不少国家都有成功的发展理念，而这些理念已经渗透到人们生活之中——

　　什么使你感到幸福——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记者下榻在赫尔辛基南码头广场附近一家旅馆，往北穿过一个安静的街区，有一家小小的酒吧。结束了一天繁忙的活动后，我喜欢到那里去喝一杯芬兰本地啤酒。一个自称“康宁”的中年人与我同桌，聊了好一会儿，我与他谈得拢，是因为他没有自作聪明把我当成日本人。

　　康宁住在附近一幢公寓里，他在一艘远洋船上工作，到过日本，也来过上海，可能这就是他能辨别我国籍的原因。

　　芬兰是一个北欧福利国家，福利制度完备，社会保障涵盖全民。芬兰国民生活无忧，生老病死，工作学习，生儿育女，国家全部包下来。但高福利是建立在高税收基础上的。芬兰纳税人对此是怎么想的呢？

　　康宁说，社会福利制度很重要。最根本的一点是，它保证了人的生存，人的尊严；与此同时消除了贫困和不平等现象。尽管康宁每月有差不多一半的收入要用于纳税，但是他肯定地说，这很值得，很有必要。他不担心失业，不担心生病住院，不担心老了没人照顾，有一个舒适的家，有余钱上酒吧，有余暇看戏听音乐，还可以到世界各地走走。

　　康宁说自己不是个知识分子，没上过大学。但他谈论起人生来倒像个大学者。“钱对我来说不是个重要问题。”他随手递过一本杂志，名叫《伙伴》，在芬兰发行量很大。上面有一个关于幸福的问卷调查。有一千多人寄来了回复。在回答“什么使你感到幸福”这个问题时，位列第一的答复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接下来依次是“阳光明媚的天气”、“诚实的交往”等等。这些体现了芬兰人的生活趣味。一直到序列的第19位，才有人提到“钱”这个词，其措辞是：“在我银行帐户中的钱比我记住的要多。”由此可见，芬兰人对家庭和朋友比金钱要看的重得多。

　　挣钱不重要，失业不担心，芬兰不会成为一个养懒汉的国家吗？康宁让我看另外一个提问。问题是这样设计的：“说出你认为最幸福的芬兰人”。位列前十的大多是在赛车、冰球比赛等体育竞赛中获名次的运动员，其后是演艺界的明星，还有一些是政界人士。康宁说，从中可以看出，芬兰人崇拜的是通过自己努力，发挥最大潜能的人。在随后的访问中，记者看到了在各种岗位上勤奋工作的芬兰人，从而明白在芬兰很少人偷懒的原因。

　　国际竞争力何以居前——全民齐心埋头工作

　　芬兰产业和雇主联合会的首席经济师穆斯托宁先生不愧是“数字芬兰”的专家，他在办公室小会场里介绍芬兰经济情况时，幻灯打出的数据一个个精确到小数点。尽管他讲话的语调就像投影显示出来的数字一样呆板枯燥，但他在演讲结束时却不失时机地幽默了一下，自称芬兰作为一个边缘小国，国际竞争力竟然能在世界上排名居前，他自己也不相信。

　　其实瑞士洛桑国际管理学院的国际竞争力评比，权威性世所公认，芬兰被评为最具竞争力的国家，是广泛应用信息技术、大幅提高劳动生产率的真实写照。

　　芬兰经济的发展，是与整个社会劳资关系融洽，全民齐心协力密不可分的。据悉，芬兰产业和雇主联合会在政府部门的牵头协调下刚刚和工会谈成了今后两年内的工资协议。根据合同，芬兰的雇员到2004年工资将增长两个百分点。条件讲定后，老板动足脑筋开拓市场，工人恪尽职守完成指标，大家齐心协力做大做强。相比之下，在欧美一些国家里，行业工会往往为了本行业的利益，动辄罢工，造成城市瘫痪、港口停运，损失巨大。芬兰劳资双方相安无事难能可贵。

　　穆斯托宁解释说，这里工人很少罢工，主要归结于社会的制度化建设。在芬兰，任何事情都很透明，企业有多少利润，雇员福利能达到多大程度，大家一目了然。工会如在福利问题上狮子大开口，搞垮了企业，大家受损。况且，政府已决定两年内减税两个百分点，这样一来，人们的实际收入增加了四个百分点。

　　制度健全在宏观上保证了社会稳定，在企业内部，雇主和员工的目标也是一致的。如今，让工作人员有100％自由的弹性工作制渐趋流行。有的公司甚至把办公室24小时开放，职工随时随地可以上班干活。成果奖励制实行后，消极怠工的现象大大减少。穆斯托宁引用一位企业家的话说，“公司虽然没有规定明确的工作时间和地点，但每一名职工都为自己定下了明确的工作指标。他们变得更加勤奋，主动提高工作指标，千方百计超额完成指标。”

　　水龙头就像仪表盘——创新思维渗透生活

　　来到芬兰科技发展局的办公大楼，感到一切都很新鲜。室内温度是自动调节的，窗帘会对室外光线强度的变化作出反应，以保证室内有柔和的光照。就连进门大厅一角设置的衣帽柜，以流畅的弧型线条引来客人赞许的目光。衣帽柜外立面上张贴着介绍科技发展局工作情况的大幅宣传画，里面则是一排衣架，供客人悬挂外衣。

　　科技发展局的执行主任佩特里·佩尔特宁先生花了一个多小时讲解芬兰的科技成就，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科学王国中的一次漫游。他强调，创新精神是芬兰科技发展战略的基本原则。芬兰从上世纪末开始大笔投资信息产业，现在已经拥有发达的信息基础设施。芬兰的有线电话网已经100％实现了数字化，数字光纤网覆盖全国。

　　几年来，科技投资产生出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芬兰企业广泛使用电脑和因特网，传统产业技术与现代信息技术的结合应用也不断创新，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就拿一个小小的供水龙头来说，芬兰生产出来的最新产品已经像一个仪表盘嵌入在墙上，液晶显示屏清楚标明水温、流量，人们可以根据需要通过一排触摸式按钮随意调节。如果接入互联网，就可以进行远程控制，煮咖啡、洗衣服等家务事指间顷刻搞定。在芬兰，这不是科幻小说，而是真实生活。

　　当我赞赏科技发展局办公楼里种种设施的个性化布置时，一位工作人员兴致勃勃地发表了他对于科技进步的看法。他认为，在生产力的发展中，创新设计是很重要的。生产强调的是大众化、标准化，设计强调的则是个性化。在经济全球化的信息社会里，消费者更喜欢个性化的产品。

　　在个性化设计方面，芬兰已经走在前头。就拿诺基亚手机来说，它凭什么占领世界市场份额领先的地位？诺基亚手机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外型设计讲究时尚，操作界面灵活方便。

　　芬兰人的创新设计理念总是领先社会需求。他们把信息技术引进服装业，结果是可穿戴式科技概念应运而生，智能服装研究中心纷纷成立起来。衣物服饰与信息技术结合，功能大大扩展。穿戴式手机只要口头下令，不用按钮拨号就可以通话。使用者翻开衣襟，席地而坐，里面就是一个能接驳各种信息产品的沟通平台。这些产品对衣物面料的柔软性、舒适性，电子产品的抗干扰性能提出近乎苛刻的要求，然而，芬兰的科研机构正张开双臂迎接这样的挑战。

　　战争赔款锻造“铁腿”——豁达宽容的国民性格

　　芬兰外交部新闻司负责人兰西普罗先生和我见面是在海边一家幽雅的饭馆里。他个子不高，举止儒雅，我们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他介绍芬兰发展过程中的重大事件，脉络清晰，言简意赅，给我留下博学多才的印象。

　　芬兰是北欧小国，曾先后受邻国瑞典和俄罗斯的统治，1917年获得独立。1939年苏联以安全需要为由要求与芬兰交换领土，芬兰政府予以拒绝，由此触发了芬苏战争。芬兰战败，被迫签定了芬苏和约，向苏联割让了十分之一的国土，42万芬兰公民背井离乡。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芬兰与德国结盟，对苏开战。芬兰又一次战败。芬兰割地赔款，失去了北方惟一通往巴伦支海的入海口——佩查莫地区。此后芬兰用了6年的时间向苏联支付了5.72亿美元的战争赔款，是世界上惟一将二战的战争赔款全部付清的国家。

　　当我问到这一段历史时，兰西普罗先生感慨地说，这也可以看成是芬兰发展的契机。芬兰向苏联支付的赔款，是以芬兰输出的实物计价。当时苏联迫切需要各种金属制品，芬兰国内的金属制造业就在苏联市场的强大需求下发展起来。以至于到了50年代初，尽管芬兰已经付清了所有赔款，来自苏联方面的金属制品订单还是源源不断。此后，苏联一直是芬兰金属制品的重要市场。芬兰在战前是一个工业相对落后的农业国家，仅有的工业基础是森林工业——伐木与造纸。到70年代时，芬兰的森林工业和金属工业成为国家两大支柱产业，产值占全国总产值的60％。经济学家说芬兰是靠“木腿”和“铁腿”起家，其中一条“铁腿”却是在“战争赔款”的火炉中锻造而成的。

　　兰西普罗先生指出，芬兰与俄罗斯历史上的恩恩怨怨没有影响芬俄关系的发展。人们可以看到，在赫尔辛基市中心的参议院广场上，竖立着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铜像，以纪念他对芬兰的统治。在南码头广场上，沙俄统治时期建造的纪念碑依旧保留着，人们乘船从海上驶来，很远就能看到纪念碑上耸立着的象征俄罗斯的双头鹰。这是历史，芬兰人民不会把这些痕迹抹掉。

　　据《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