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音

　　我不懂做对子，就像我不懂画画一样，这是真的，并不是故作谦虚。比如画画，我的色彩方面的理论知识就不多，基本不懂冷暖对比。记得读初中时，曾泽强、王群邀我到湘江边画晚霞，这是我第一次实地水彩写生。他们给了我一盒十二支的水彩颜料，我看那黄昏的天水船帆，既非红也非绿，便无从下笔。再看他们，早已走笔如飞满纸斑斓了。我举起这盒颜色高声问：除了这些颜料外，还有别的色没有？引得两位同学大惊大笑。

　　我画画只要眼睛看得舒服和谐就好。至于做对子，平仄知识说不上，心里想的是那音韵的平稳昂扬。我喜欢做对子，以为那临时的一激，如同演员做小品，可练就敏捷的思维。

　　我的第一副对子是送给何立伟的，那是他送了一本他的《白色鸟》给我。边读边佩服何立伟真的厉害，文字就像他的下饭菜，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天上流云，无起止之痕。于是，我裁了两条小小纸条，用毛笔写上：平平常常的事情，随随便便的道来。作为读后感寄给他。后来我和莫应丰在何立伟家里玩，我正趴在客厅的水泥地上画“抬眼栏杆低眼栏杆”，一抬头见那对子已挂在墙上的玻璃框里了。

　　去年八月回湖南在美术出版社办画展，黄祖示安排我住军区泰天宾馆。那天大家在蒋剑高的墨香斋聚会，黄祖示说，我要一副对子。我想了想，说，有了，裁纸吧。黄祖示和毛主席是韶山同乡，上联就是：与伟人同乡里。然后我要蒋剑高续下联，剑高是做对子的快手，不假思索脱口就来：和黎庶谱新声。黄祖示看了，喜得眉飞色舞。

　　陈白一是我敬重的师长，人品画品当代堪绝。今年一群人在他家里坐，我说手痒了，送副对子给陈老师。于是裁纸倒墨，我写了十个大字：塑白洁之身，立一家之言。陈老师夸奖说，内容好，字亦好。杨友吉在边头耐不住了，自言自语说，要将我的名字嵌进去怕不易得。我听了也没做声，对友吉说，裁纸吧。友吉是名人杨度杨钧之后，又极重情谊，然生活清贫。我送了他八个字，叫：贫吉祖德，富友真朋。友吉大喜，说，你十月份回来，这八个字已刻在板子上了。

　　魏家范做一世的中学美术教师，我女儿燕来是他的学生，最喜欢听魏老师上课。我送他的对子是：教书无匠气，作画有匠心。

　　蒋剑高起于贫寒，凭一股气做到如今实属不易，他有我的一副对子：抽心当宝剑，逐日登山高。

　　曾泽强有我一副六尺对子，写的是：泽国丰腴，强风韵艺。说的是他家太公为湘军正一品，他本人又是梅花奖获得者。

　　“莲荷心肠，桃李图画”，这副对子我想说的是，有菩萨心肠的人，才能画出如缤纷桃李的图画。如今这几个字归客居广州的江苏老画家李亚新先生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