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渊

　　为何惧怕“早恋”？

　　40多岁以上的人恐怕还记得，我们十几岁的时候，没有人在中学里谈恋爱。只有当工作了几年以后，单位领导、家长和亲戚朋友才忙着张罗，给我们“找对象”，目的当然是结婚。我在农村插队的上世纪70年代，人们还是靠着媒婆子联姻。我们生产队长和他的妻子过得挺好的，已经生了3个娃了，可还是被全村的人取笑，因为他们的婚姻是“自由的”。可以说，20多年以前的中国人，并不明白什么是恋爱，很少有人经历过青春期那种朦朦胧胧的爱情。

　　“早恋”实在是一个错误用词。什么年龄的人，有了对异性的爱慕，应该被申斥为“太早”呢？没有。因为爱情是人类的自然情感，在不同的年龄阶段，爱情的内容和形式是很不相同的。记得我的儿子方方4岁的时候，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幼儿园里爱上了同班的丹娇，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他们俩经常在一起玩“结婚游戏”。方方5岁上小学以后，就和丹娇分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听到儿子提起过她的名字，似乎大家都把这桩儿童恋情淡忘了。不久，我们的家从美国南部搬到了东部的新泽西州。

　　方方7岁的时候，我带他去华盛顿看艺术博物馆。儿子站在雷诺阿的一幅小女孩肖像前面，久久不肯离去，问我：“妈妈，你看她像谁？”我仔细端详那个金头发、胖脸蛋的法国小丫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们周围有这么个人，只好摇摇头。

　　“丹娇。”方方撅着小嘴蹦出个名字。哇，儿子居然还记得她！原来4岁小儿的情感也不是说丢就丢下的呀！

　　8岁的方方开始读小说了。我相信书上的字，他还认不全，但是故事是能读懂了。有一天，方方感冒了没有去上学。中饭的时候，我端了一碗他平日里爱吃的热馄饨，走到他睡的沙发面前。只见他匆忙地把一本小书藏到被子里去，用小手擦脸上的泪痕。是ErichSegal写的《爱情故事》，一本上世纪70年代畅销书。刚刚8岁的儿子，居然已经能够从书中体味失去爱情的痛苦了。看来，我这个妈妈又一次低估了自己孩子的感受力和理解力。

　　方方的11岁到15岁是在一所仅有男生的寄宿学校里度过的，我只知道他在“性”方面的知识大增。直到儿子16岁回家，上了男女混校的高三，和一个南韩姑娘粘糊在一起，我才想起来再次提醒他，要对女孩子“负责任”。哪里知道，方方不以为然地对我说：“嘿，妈妈，你知道吗，从13岁开始，我的钱包里，永远有一只避孕套。”我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儿子就这样长大了，从幼儿园的“过家家”，到小学的比萨饼约会，到中学的电影院约会，直到大学的独立生活，他都是真心实意地爱恋自己不同阶段的女朋友。他享受过爱情的甜蜜，也经历了困惑、失望以至绝望的痛苦。去年他大学毕业以后回国度暑假，我们俩又聊起了婚姻、家庭的话题，他无限感慨地说：“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我研究生毕业了再说吧。”儿子真的长大了。

　　回顾儿子的情感成长，再看看我们这一代人，很少有美满的婚姻，我深深地感到，爱情也是需要从小学习的，甚至是一门营造幸福人生的最重要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