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章

　　说来还是当官好，没有官阶赦不归。

　　许觉民先生曾在《绀弩大兄》一文中说……“要不是‘四人帮’垮台，他将老死于牢中。”

　　聂绀弩是1976年10月中旬获释回到北京家中的。从时间上看，易误以为聂绀弩是因四人帮倒台而获释，实际上绀弩出狱与“四人帮”倒台毫无关系，绀弩获释颇具戏剧性。

　　聂绀弩1969年被捕后音讯全无。直到1975年夏天，夫人周颖才在释放回京的聂绀弩难友处得知丈夫以“恶攻”的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关押于山西临汾第三监狱。正好周颖曾在章伯钊、李健生夫妇家里认识原山西高院民庭审判长朱静芳女士，于是周颖写信托朱静芳设法营救聂绀弩。古道热肠的朱静芳闻讯后赶到北京，偕周颖前往临汾，向她的好友、山西临汾第三监狱负责人反复介绍聂绀弩的革命历史、作品和冤情。要求他设法减刑，然后保外就医。正好不久国家特赦国民党县团级以上军特警人员，而临汾第三监狱原有的8名应赦人员一人病死。于是朱静芳的好友、监狱的“现管”刀笔一挥，将聂绀弩补充进来，因为聂绀弩1924年考入黄埔军校，国共合作第一次东征时当过教官，东征胜利后考入莫斯科中山大学，与邓小平、蒋经国同学，以他的学历和经历，混个“县团级以上”，移花接木，不算离谱。绀弩出狱后，朱静芳女士告诫聂绀弩夫妇：出狱之事不能透露，以免遭不测。大概由于出狱手续和其他种种原因，待到聂绀弩回到北京家中，已经是1976年10月中旬。与1976年10月6日四人帮被捕毫无关系。

　　有人说“聂绀弩死时唯一的女儿不敢号哭，”也是想当然。

　　说来真令人心酸，绀弩出狱回家时并不知道女儿海燕己于一月前自杀身亡。周颖不敢告诉他，编出各种理由来应付他的询问。住进医院时，他问身边的朋友陈凤兮：“海燕到底是死，是活？是失去自由，还是与爸爸划清界线？你们得让我明白，我的心快要爆炸了。”在绀弩的追问下，陈凤兮与几位朋友商量后，将海燕自杀的消息告诉了他，绀弩听后眼里含着泪水说：“这有什么必要瞒着我呢，贺帅彭帅不比海燕死得更惨么？”

　　几天后舒芜去看望聂绀弩，读到绀弩一首诗“录近作一首题为惊海燕之变后又赠周大姐”。诗曰：愿君越老越年轻，路越崎岖越坦平。膝下全虚空母爱，心中不痛岂人情。方今世面多风雨，何止一家损罐瓶。稀古妪翁相慰乐，非鳏未寡且偕行。

　　该诗全用口语，意境则苍凉沉郁，辛酸幽默，表现了诗人坚韧，沉痛，旷达而又凄苦的情怀以及患难夫妻相濡以沫共担不幸的真挚情爱，读者无不动容。难怪被人称之为“至情至性之作，为集中绝唱。”

　　这里，我借为人纠错之机，写这篇短文，并附七律一首，权作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革命家、文学家、红学家、诗人”的百年诞辰纪念吧！聂绀弩百年祭

　　黄埔英才第二期，奈何军政两无为。饱经尘世千般劫，独树吟坛一面旗。北大荒原重悟道，南冠妙笔更生辉。说来还是当官好，没有官阶赦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