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东／文

　　2003年4月一个春光明媚的中午，在世界最大的东北虎繁育基地——

　　中国横道河子猫科动物饲养繁育中心横道东北虎林园，一只成年母虎因难产死亡，这意味着又有一只死虎被无限期地放置在冷库里，耗费该单位捉襟见肘的经费。

　　这是横道东北虎林园第67只死虎。相关背景

　　我国是有着传统虎文化的国度，为表明我国政府加入CITES（《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公约》）的积极态度，1993年5月，国务院颁布“虎骨禁贸”专门法令，明令禁止生产含虎骨成分的药品和其他制品，禁止虎骨及虎的其他部分和衍生物的国内和国际贸易。虎骨，从此在中国中医药典中被删除。既然禁贸，是不是就可以销毁了呢？2000年在哈尔滨举行的东北虎国际研讨会上，与会代表认为对虎骨应将其合理利用起来，可这又遭到缔约国代表的抨击，他们认为，如此会对野生虎生存造成威胁。

　　在中国横道河子猫科动物饲养繁育中心，有近百只死亡东北虎常年沉睡在冷库里。为了保存这些高附加值的死虎，一方面，该中心每年要付出近百万元的冷藏费用；另一方面，因缺少饲养资金，该中心280余只东北虎时常处于半饥饿状态，甚至发生东北虎被饿死事件。虎园：养虎遗患？

　　横道东北虎林园，位于牡丹江市海林县横道镇，是以东北虎繁育为主的企业，内部称之为繁育场。

　　9月8日，在横道东北虎林园，虽经多方努力，记者还是没被准许进入冷库去看一眼那些长眠于此的国宝们，徐鲁场长很难为情地对记者说：“你们来采访对我们虎园是件好事，按理应该配合好，可是，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敏感，搞不好要摊责任的。”徐场长只是零星透露了一些有关情况。

　　据徐场长介绍，截至目前，仅横道东北虎林园就有自然死亡的老虎67只，其致死原因多为相互之间的争斗或疾病。为储存这些死虎，虎园投巨资建造冷库，安排两名经警昼夜看守，每年用于维持这些死虎的支出达数十万元。目前，靠门票收入来维持生计的虎园要满足116只（不含死虎）老虎的吃喝实在是最大的问题。“这只是杯水车薪。”

　　解说员刘勤是虎园的老职工，听她的解说让人不免心情沉重：“大家为东北虎献一份爱心吧，少抽一条烟少喝一顿酒就够东北虎一顿饱餐的。”

　　“其实，我们现在就是在替他们要饭，因为他们不会说话。”刘勤告诉记者，一只成年东北虎一天要吃8公斤牛肉，在这里平均一只虎一天需要100元钱的食物。可是，大多数老虎都吃不饱。

　　据刘勤介绍，虎园职工的工资每月只有300多元，像她这样的老职工每月也不过400元，到目前已经有4个月没有开支了。

　　“现在我们都不敢养了，养得越多赔得越多，老虎活不好，我们也过不好。”死虎：能否利用

　　横道河子猫科动物饲养繁育中心已成为我国惟一、世界最大的东北虎繁育保护基地。1993年5月29日，国务院“虎骨禁贸令”下达后，银行停止了对该中心的贷款，加上无政府补贴，东北虎面临着饥饿的威胁，几十架虎骨也迫不得已被封存在冷库中，无法用它来换取饲料经费，1994年，8只老虎饿死。

　　2000年8月4日和2001年4月17日，中国横道河子猫科动物饲养繁育中心先后两次打报告给黑龙江省林业厅、省政府和国家林业局反映库存死虎情况。一份申请利用虎骨的报告称：“在不破坏虎骨形状的情况下用酒泡制整架虎骨，提取虎骨的有效成分，加工的产品不进入流通市场，而是通过医院和企业事业单位直接供给患者。”徐鲁场长说：“我们的想法是，将泡好的酒拿走，而虎骨仍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在那里。”

　　2000年8月至11月间，黑龙江省政府、林业厅分别向国务院、国家林业局、国家濒危物种进出口管理办公室、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报告，请示对人工圈养自然死亡东北虎启封利用。并遵循以下原则：其一，向国际《公约》组织提出声明：继续严格执行《公约》的决定，但同时坚持“保护资源，永续利用”的原则，对人工圈养条件下的自然死亡东北虎应放宽管制；其二，按照中国传统的用药习惯，对虎骨泡酒，以及含虎骨有效成分的中成药应允许定点生产、加工、销售，但不允许进行出口贸易；其三，我国是《公约》的成员国，为了履行《公约》规定，要在销售环节上严加管理，对虎骨制品（含药品）采取标记办法进行销售。

　　然而，时至今日报告也没有得到批复。CITES：死虎的紧箍咒

　　中国既是东北虎分布国，也曾经是虎的传统消费国。据资料显示，1993年在实施虎骨禁贸时，我国入库封存的虎骨原料及药品总计价值20亿元人民币，至今未能得到解决。有的已经发生虫蛀。对此，我国在有关国际会议上，在接待有关国际组织时，适时地阐明了应在严格监管条件下，有效利用的观点。

　　大多数《公约》缔约国不赞成以简单销毁方式来处理罚没和库存的虎制品，认为简单销毁的做法本身就是对自然保护和人道主义的犯罪。各国认为都应把其合理利用起来，才符合持续利用的原则，也避免造成对野外资源新的需求和压力。

　　为进一步了解有关国家在禁止虎及其产品的贸易和保护虎方面采取的措施，CITES《公约》第十六届缔约国大会决定派虎问题技术组赴包括我国在内的11个亚洲国家进行检查，并于1999年6月份到黑龙江省进行了核查。

　　国家林业局认为，中国是《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公约》缔约国，履行《公约》是中国应尽的义务。特别是在1999年6月《公约》第十六届缔约国大会虎问题技术组来我国核查中，在黑龙江省未能查出任何问题，为中国在国际社会中取得了良好声誉。

　　但是，对于库存虎骨和新增长人工繁殖而产生的死虎等问题，必须探讨如何妥善利用，使其发挥积极效益，特别是在监管措施完善的情况下，根据需要，适当用于中华传统医药、解决人类疾病和健康问题。但前提是不能违背国际公约。

　　那么，国际公约是怎样规定的呢？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资源学院博士生导师、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常委、饲养委员会办公室主任邹兴淮告诉记者：“按照CITES（《公约》），人工饲养的老虎只有到第三代才可以利用，而利用的前提是要达到一定的种群数量。而按照我国现有的技术和资金情况，要使东北虎达到国际公约规定的可以利用的种群数量，短时期内还是很难办到的。”

　　“国际组织所以禁止中国库存虎骨贸易其实是怕刺激猎杀老虎，所以采取一刀切的做法，无论是缔约之前还是之后，所有库存死虎及虎制品一律禁止贸易。然而，就中国的实际情况而言，数以百计的死虎不准吃也不准利用，宁可白白烂掉，这不是浪费吗？依我看完全可以将已经死去的老虎加以利用——虎皮做成标本搞科普宣传，虎骨泡制成虎骨酒治病救人。可是，报告打上去没人敢批。”63岁的邹老摇摇头：“死虎的问题不好说啊！”

　　黑龙江省林业厅野生动植物保护处处长陶金对记者说：“虽然虎骨禁贸之后给我国造成了约20亿元人民币的损失，可是，一旦违约，我们将遭到CITES《公约》组织远高于此数目的罚款制裁，其损失不可估量。”

　　然而，死虎“销毁不让，利用不能”的现实却着实让与虎为伴的人头痛不已。

　　有的市民认为，探讨“禁贸”中出现的死虎库存问题，推动东北虎保护健康发展其意义绝不仅仅限于东北虎本身，对于其他濒危物种的保护和利用，其意义亦非同寻常！生活报稿件来源：生活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