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因由

　　近日,江西上饶集中营革命斗争事迹展———“血染的丰碑”在省博物馆展出,记者闻讯前往参观,被无数革命志士可歌可泣的斗争事迹所感动。参观过程中,我在一份幸存者名单中发现我省有两人,一个是贵州省群众艺术馆的关太平,一个是贵阳市党史研究室的尹克恂。经上饶集中营的人联系,记者终于见到了关老,有幸听关老讲起了他亲身经历的那段死里逃生的故事。

　　进步青年 被捕入狱

　　现年85岁的关太平老人,出生浙江宁波。抗日战争爆发前,他就在上海参加抗日救亡运动,接触过李公朴、鲁迅等人,还三次见过鲁迅,并向他请教过木刻艺术。宁波沦陷后,他流浪到上饶,1941年在上饶参加了民教馆的工作,不久被逮捕入狱。

　　1941年“皖南事变”后,新四军大批指战员和革命志士被捕,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即令将被捕的新四军高级将领叶挺等人和其他革命人士押解到上饶,将“政治犯”们编为“特别训练班”。一个以周田为中心,包括李村、七峰岩、茅家岭、石底等监狱在内的规模庞大的上饶集中营便建立起来了,整个监狱共囚有1400多人,其中200多烈士长眠于这块土地,有的在茅家岭、赤石暴动中冲出牢笼幸存下来,重返抗日前线。关老就是在茅家岭暴动中幸存下来的。

　　人间炼狱 九死一生

　　“我在监狱里陪过三次刑场。”回忆起当年那段血雨腥风的日子,关老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上饶集中营的毒刑中外罕见,“有十类酷刑”和“三类特刑”之分,有金(钢针刺肚)、木(棍打或坐老虎凳)、水(灌辣椒水)、火(烙铁烫或烧香灼)、土(活埋),另外还有站铁刺笼、猴子攀桩、金钩倒挂、坐老虎凳、活埋、下毒等,令人发指。“我在茅家岭监狱里,除了站铁刺笼我没有受过外,其他的我都尝过了。”关老说着,挽起裤子,小腿上露出一块一块的疤痕,说:“这就是烙铁烙的。”

　　虽然受尽折磨,可却磨灭不了革命志士的理想和信念。当时关老才20出头,从小酷爱艺术的他,用瓦片在茅家岭监狱的小禁闭室的墙上画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头像,还在墙上编制了中国近百年革命斗争的纪年表,供大家学习。“当时没什么资料作参考,只是凭印象来画,画得不太像。”关老谦虚地说。

　　“这么多年了,这四幅伟人像还保存完好,我每次去集中营都要去看看。”

　　狱中暴动 冲出牢笼

　　在上饶集中营保存的一份《英雄谱》中,我又看到了关老的名字,他不仅参加了暴动,而且幸存了下来。关老回忆茅家岭监狱暴动成功的过程时,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茅家岭监狱是上饶集中营的狱中之狱,凡被国民党视为“顽固不化”的“危险分子”,就要被投进这里。这个监狱里的大部分革命人士都被严刑拷打得遍体鳞伤。1941年,监狱里疾病流行,10多人死亡。革命志士不堪忍受非人的折磨,在狱中秘密成立了党支部,酝酿暴动,并成立了暴动委员会,由李胜任指挥长。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监狱里的所有人被分成两个突击班,随时伺机暴动。

　　关老还清楚地回忆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1942年5月25日那天傍晚,在暴动委员会的指挥下,狱中26名壮士趁敌人兵力最薄弱的有利时机,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举行了夺枪暴动。当时我们从牢笼里冲出来,指挥长李胜冲在前面,首先缴了敌人的一支枪。接着,20多人也迅速从牢笼里冲出来,徒手从宪兵、特务的手中夺过武器,缴获轻机枪两挺、步枪8支、手榴弹39枚,集体冲出牢笼,按事先策划好的思路,昼夜向武夷山方向前进。在暴动中,新四军第五团干部集训队的队长王传馥,在暴动中主动殿后,重落魔掌,1942年6月8日惨遭活埋。

　　“这次暴动中24人成功越狱。”回忆起这些,关老的心情有些激动:“茅家岭暴动,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监狱斗争史上空前的壮举。”

　　武夷山上 死里逃生

　　“我们逃出来后走散了,我和另外7人先在武夷山打游击。6月,集中营其他监狱的革命志士在赤石暴动中又获成功,两批人在武夷山会合。”关老告诉记者。

　　据关老回忆,后来,日本人打来了,国民党溃逃,日本帝国主义投降后,国民党军队又卷土重来,派三个师包围了武夷山区。“在山区打游击的日子里,我们只有靠当地的群众支持,他们给我们送粮食,为我们打探消息,发现敌人的动向,立即向我们送信,使敌人始终发现不了我们的踪影。后来,丧心病狂的敌人冲上山来,破坏老百姓的庄稼,烧毁房屋,把群众赶下山去,不准群众上山。”

　　“被围困在武夷山的日子里,我们一下子失去了老百姓的支持和帮助。没有了食物来源,我们只有靠吃树皮、草根和皮带苦撑着过日子。几个月后,我们分散开来,分头从浙江、福建、江西几个方向突围。”

　　“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雷电交加,我们趁着闪电光冲出密林,成功突围出武夷山区。几经周折,我流浪到宁波。”回忆起这段经历,关老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眶已有些湿润了。

　　离休以后 再干十年

　　后来,关老辗转到天津、北京,参加了郭沫若的演剧队,解放后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工作。

　　1957年,关老被打成“右派”,下放到贵州“改造”。在此期间,他仍然热爱他从事了几十年的文艺工作,专攻美术、戏剧等。到1979年平反时,他已经是60岁的老人了,已经达到了退休的年龄。“我多数时间都被耽误了,没有好好地工作过。”经他多次请求,终于得以正常上班工作,这一干就是10年,一直到70岁才离休,成为一名文艺理论家、批评家、戏剧家,直到现在还创作不辍。

　　1999年前,关老每年都要到上饶集中营去扫墓,到武夷山曾经打过游击的地方看看,还和老战友们一起故地重游,关老说:“那块土地,我今生今世难以忘怀。”

　　(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