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焕新

　　重新修订颁发的《军队基层建设纲要》，全文不足7000字。据知情者介绍，军委和总部领导对《纲要》的字数“卡”得很紧，反复强调要精、要短，不能有浮词累句。

　　《纲要》受欢迎，简短是一个重要原因。学习新《纲要》，不少同志生出这样的感叹：假如领导的讲话、报告都能像《纲要》这么利索，机关的材料、简报都能像《纲要》这么简洁清晰，那该有多好！

　　多少年来，关于领导同志讲短话、领导机关写短文的呼声从未间断过，可一些文件、报告等就是短不下来，“宏篇巨制”比比皆是。听其言，读其文，不少都是“正确的废话”。有人讲过一则笑话，说本来简简单单一个“坐”字，到了某机关干部的笔下，就成了“请把屁股搁到凳子上”。这样的说法虽过于夸张、刻薄，但翻翻一些领导机关起草的文件材料，确实不难找到“请把屁股搁到凳子上”的影子来。

　　机关干部“爬格子”，“三更灯火五更鸡”，是件苦差使，硬要短话“长”说、短文“长”作，憋出个“大部头”来讨人厌，何苦呢？分析起来，因为思路不清，不得要领，想短而短不下来者，确实也有。但为数多的，是怕“讲少了、写短了没分量”，于是乎有意做大拉长，以体现“重视”，显示“才气”。

　　确有这样的情况，有些人包括一些领导同志爱看短文，但看不起短文。有的领导凡讲话都要有三个以上问题，否则总觉得“撑不起来”。有的机关部门、科研单位、大中院校评价研究成果，有明文的“量化”标准，不足一定字数不算成绩。殊不知，文章的价值并不在篇幅之长短，经典的思想未必一定诞生在皇皇的著作中。贾谊写《过秦论》，总结秦朝灭亡的教训，上、中、下三篇，加起来才2000余字。苏洵写《六国论》，分析齐、楚、韩、魏等国的外交失策，只用了500多字。还有英国的克里克和美国的华特森，因为提出DNA一级双螺旋的分子结构模型，获得诺贝尔生物学奖，他俩合作的论文，也只是一篇千字短文。以“块头大小”衡量文章价值、评判学识水平，实在太可笑了。

　　实际上，想讲出精彩短话，写出精美短文，没有真功夫、不用大气力是做不到的。古人早就说过：“凡文笔老则简，意真则简，辞切则简，理当则简……故简为文章尽境。”外国作家契诃夫也说过类似的话：“写作的艺术是简练的艺术”，“简洁是才能的姊妹”。古今中外，写作、演讲的“大家”、“名家”，多是一些“短家”。大文豪鲁迅一生著作极丰，但《鲁迅全集》中，多数是千儿八百字的短章。毛泽东为新华社撰写的新闻名篇《我三十万大军胜利南渡长江》、《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横渡长江》，前者不足200字，后者连标点不足600字。《人民日报》头版短论专栏“今日谈”，刊登的尽是一些“豆腐块”、“火柴盒”，可老一辈革命家张爱萍、经济学家于光远、著名作家夏衍等等，都曾在那里“登过台亮过相”。短文好读不好写，以篇幅长短论文章短长，绝对是作文的外行。（解放军报2003年09月29日 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