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江

　　美国《幸福》杂志曾在征答栏中征答过这么一个题目：假如让你重新选择，你做什么？一个军界要人回答，去乡间开一个杂货铺，一位女部长回答，到哥斯达黎加海滨经营一个小旅馆，一位市长的愿望是改行当摄影记者，几位商人的回答最具“创意”：一位想变成女人，一位想成为一条狗，一位想化作植物。一般百姓的回答也是五花八门：想做总统的、想做外交家的等等。但很少有人想做现在的自己。

　　人的头脑真是非常奇怪，鄙视既有，欣慕所无，寻求新鲜与刺激是其本性；看来也并不是荣华富贵或顺心可意的境遇就必定带来心灵的永恒满足和感官的长久愉悦。因为人会厌倦，即便是再美好的东西。这种外在条件、环境刺激而生出的渴望、满足，在本质上和某种程度上，与一个极度口渴的人得到一杯水，饥饿的人得到一顿饭的情况没有什么区别，它只存在于由缺乏而造成的需求的满足之中，或者还可以从别人的羡慕当中找到些许的快感。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们也可以说，人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有两种不同的处所、环境、生活生命形态的存在。每个人所能把握的唯一真实就是当下，就是现在，身处此时此地而幻想彼时彼地的风光，正是头脑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一种近乎愚痴的疯狂，也是一种无可救药的颠倒。

　　这种心态的另一种颠倒就是，认为心灵的愉悦、满足，乃至人生的幸福是由外在的境况、条件造成的。却忘了这种感官的刺激实质上是非常肤浅的。真正的深层的幸福取决于心灵的品质———它的智慧与道德修养。这种由刺激而生厌倦，再由厌倦而寻刺激的模式，正是不知安身立命何处，精神家园何在的情况。泰国大哲阿姜查曾打过这样一个比喻：一只狗屁股上生满了疥疮，所以它走到哪儿也不舒服，每到一个新地方，短暂的瘙痒止息之后，更强烈的瘙痒又迫使它转到另一个地方。但它却总抱怨是坐的地方不对方使屁股如此难受，而不停地换地方。

　　正如狗屁股上生疥疮，我们人的心灵也容易染上污垢：贪婪、仇恨、愚痴……而我们原本的心灵却是本来就愉悦、满足的。环境的品质是由心灵的品质决定的，它只是心灵的一种投影。

　　中国禅宗祖师常说“日日是好日”便是这个道理。一位作家曾著文记弘一大师风范：“在他，世间竟没有不好的东西，一切都好，小旅馆好、统舱好、挂褡好、破的席子好、破旧的手巾好、白菜好、菜菔好、咸苦的蔬菜好、跑路好、什么都有味，什么都了不得。”赞他将整个生活都变成了一门艺术。这些大师的风采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