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的面条

　　《洪武纪事》是一篇先锋小说，但有人却说，这是一个胡言乱语的盛宴。小说欲言又止，又机智迭出，既像是谶语，又有些类似寓言。写这篇小说的人，无疑有些疯狂，然而，也不能否认他很有理智。

　　这是一个叫做张驰的人干的，《洪武纪事》，是他干的最漂亮的事情之一。此人其貌不扬，眼睛很小，出生于1960年。他干过许多职业。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经常在电视广告里笑容满面的样子，这时，他一脸的朝气蓬勃，就像脚底的鸡眼也充满了生机。

　　《洪武纪事》以干旱的话题开始，以干旱的话题结束。这中间，皇帝为了让干旱停止，就不断地杀人，因为当过和尚的朱元璋坚信，死人可以让老天怜悯。所以，他下令，为了保证风调雨顺，以后就由天气预报部门来处决囚犯。这时，巫术终于统治了皇帝和人民。这篇小说，似乎也成了一个有关专制和愚昧的寓言。

　　《洪武纪事》由28个“相传”开始，下有28个片断构成。各个片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互不挨着。而其中的古人，仿佛在搞脱口秀表演，又像是在玩着搞笑的智力游戏。而且，他们似乎都带着北京口音。比如：刘伯温说，不能当着矬子说矮话，朱元璋马上就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损我？

　　张驰在生活中也经常损人。但在他的那些广告里，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总是在广告里的那些日常用品旁晃来晃去，却从没有看到他如何使用，也许，他根本就不会使用，就像《洪武纪事》里的皇帝朱元璋，面对大好河山，常常手足无措，而要听命于军师刘伯温的巫术。一会儿，刘伯温说，皇帝应该脚蹬草鞋，坐在凉席上暴晒三天，皇帝只好照办；一会儿，刘伯温又说，杀了某人，老天必将下雨，皇帝又言听计从。可是后来，刘伯温害怕了，就对皇帝说：那都是我瞎蒙的。

　　张驰一直和刘伯温、朱元璋较劲，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暧昧的三角恋爱。在这里，张驰是一个君子好逑的淑女，而刘伯温和朱元璋，倒像是两个欲罢不能的情痴。他们两个，都被一根细线牵扯，线的一端，则捏在笑容满面的张驰的手中。

　　又有一阵，为了让两个人同时讨自己的欢心，张驰又疏远了刘伯温，稍微亲近了朱元璋。他指使朱元璋让刘伯温走在前头，就是为了考验刘伯温的智商。因为走在皇帝的前头和抗旨不尊都是死罪。谁知这点小把戏，并没有难住刘伯温，他心生一计，转向皇帝的身后，围着地球转了一圈。这，不能不说是智谋大师的一个绝招。

　　在小说中，张驰一会儿当朱元璋，一会儿又当刘伯温。他不断地戏弄两人，却又进退有据，办事节制。有时，为了搞好人际平衡，他也各打五十大板。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大明朝的安定团结。其实，张驰是想让自己获得最大的自由，以便在故事伸缩的背后，好继续他的嘲弄事业。他的事业，就是把历史和想象混为一谈，他好浑水摸鱼。这一行，他干得很有劲头，也很敬业，就像他在电视广告里坚持不懈的笑容一样。

　　张驰在广告里的笑容都是贴上去的。有人说，如果从电视的背面看去，就会看到他的脑后有着一排密集的创可贴，是它们，让笑容粘在了他的脸上。许多人在看小说《洪武纪事》的时候，也露出了笑容，不过，这绝不是贴上去的，这是人们发自于内心会意的笑容。这篇小说十分有趣，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而且，还大夸张驰是一个有为的青年。

　　有人问，小说《洪武纪事》是一篇什么样的小说？有人就回答说：这是一篇有关戏说和玩笑的大杂烩，小说里，充满了谐谑的狂欢，也遍布想象的疯癫。而很有特色的“相传”，仿佛是一张通行证，让张驰不停地转换于历史和想象之间。正是这个“相传”，让他获得了批判的距离，也得到了恶作剧的空前自由。当然，这一切，都是张驰让自己干的。他的笑容，这时正好证明了他的自信，以及他与其他作家质地的不同。

　　故事到此结束，而历史，则又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