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阜山马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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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10日07:03 大江网-江西日报 |
溪口镇位于修水县西北边陲,幕阜山的余脉蜿蜒伸展,突出在这片红土地上,形成了独特的丘陵地貌。 远远近近的山坡上分布着零星的村落,山里人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而居,有的单家独户守望着窝窝里的一亩三分地。安土重迁的生活习惯根深蒂固地扎进了大山子孙的心里,对于他们来说,大山中田地虽少,却是安身立命的根,因为这儿的泥土里有他们祖先的汗水,这里的清明、谷雨、芒种、秋分里,有他们一茬接一茬的年成,大山是他们世袭的领地。 山里头没有大路,山民们进进出出去的尽是羊肠般细小的山道。这羊肠小道像一根脐带,一头系着山里的家园,一头连着外面的世界。虽然细小得像绳索的山道捆绑了山民们行进的脚步,却为山里的民风民俗、生活习性输送养料,由此这大山也年复一年变得厚重起来,它支撑着这山居群落整部的编年史。 几百年来,山里人盖房子,运山货,办喜事,全是凭着一副厚实的肩膀,一根光滑的扁担,凭借着绳索和箩筐。当外面的世界里早已完成由马车到汽车、轮船的变迁,这大山里依然按部就班地沿袭着老祖宗的生活方式,虽然如此,时代的侵袭力还是在无时无刻不撞击着大山的闭塞,将一些新鲜的东西传递进来。肩挑背驮的日子过了一代又一代,一些年轻人终于从外地买来了马,从此,这寂静的山道道上撒满了“叮叮当当”的马铃声。 深深浅浅的马蹄印像烙在山道上的一枚枚图章,签盖着这大山交通史上的一页。说起马与大山的结缘的事儿,纯粹是一次偶然。山里有位后生叫程小平,有一年农闲时节外出打工。第一次出远门到湖南,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作为一个卖苦力的搬运工,马闯进了程小平的视野。它驮着三四百斤重的货物在山道上穿梭的情景,让程小平萌发了一个念头:买一匹马,带回家乡,以减轻肩挑背驮的艰辛。屈指算算,第一匹马走进这深深的幕阜山,大约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 山里的事情往往是这样,因为闭塞,局限了山民的视野,很多简单的道理,却要花几百年的时间来参悟。可一旦有人牵了头,迈出了这关键性的一小步,这大山就会以宽广的胸怀接纳它,并很快地纳入自己的生活章程。 大山里山多田地少,打的粮食还不够马吃的,可大山里除了毛竹资源外,没有更多的经济来源,赶马的活儿赚不了大钱,干的人却日渐多了,因为这大山之中,商品交换,生意往来,都是在马背上开始的。 在溪口镇没有人不知道,榨下村的马帮里,有一对赶马拉活儿的父子。父亲叫庐作松,儿子叫庐大荣。父子俩风里来,雨里去,靠两匹健壮的马为山民们拉货,维持着一家的生计。家里盖房子,送孩子们念书,日常开支全指望这一趟赶下来八元、十元的积累了。庐大荣跟父亲赶马有些年头了,练就了一手赶马的绝活,他对马的习性很熟悉,是远近闻名的好把式,可他并不想把自己赶马的本领再传给儿子,他一年到头含辛茹苦地干着,一门心事想多攒些钱,让子女多念些书,将来走出大山,考上大学,在外面的世界里去闯闯。 马帮里年岁最大的叫程责安,今年六十五岁了,别看老马倌年岁高了。赶马的路程却数他跑得远,他拉的货物穿透了幕阜山的边缘地带,进入了外省的邻近地界。马帮里年岁最小的是一位腼腆清秀的小男孩,叫章水,今年开春刚刚满十三岁。山里的孩子早当家,小章水在这几十里的山道上来回跑着,一天下来远的要跑上一两趟,近的三四趟。赶马回来,小章水还经常帮妈妈劈柴、洗红薯,干着没完没了的家务活。闲下来的时候,小章水就静静地找一本书看,每当看见念书的娃娃放学,章水总要停下马来,羡慕地望着他们,直到那些幸福的身影消失在山坳的尽头。章水与他们在窄窄的山道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健壮厚实的马背,仿佛是隔在小章水跟前的命运。两年下来,小章水赶马拉活儿攒了三千多元钱,可家里的开支像张大口,总也填不满,念书也就成了章水心灵深处蛰伏着的一个梦。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晴天一身灰,雨天两腿泥,山险路滑,赶马人得格外留神,马失前蹄掉山崖,人被马踢伤的事,在马帮里都发生过。赶马人吃的是季节饭,下雨下雪,寒冬腊月,生意就没得做,天气好时,马帮里的赶马人个个起早贪黑,争取多跑上几趟,多赚些钱作家用。 又是一个黄昏。大山,像一道骤然凝固的浪涌,簇拥着满目的青翠,马蹄溅起野花的清香,惊起归飞的宿鸟。“的嗒”的马蹄声揉进草丛中的虫鸣,奏响大山深处寂莫的天籁。稀稀朗朗的马铃声中,偶尔传来赶马人几声粗犷的吆喝声。这山里的夜晚似乎来得特别的早,远处山谷上早已亮起了一豆灯火,那是赶马人的航标。晕黄的灯火,穿透薄幕,将老婆孩子的笑脸幻影灯般贴进了赶马人的胸膛。 赶马人生活是重复而?サ鞯摹H欢沧杂形⒚畹睦秩ぴ冢暌惶嘶酰敖丝诖寐礤掊尢阕樱侣肀常幻忱铮灿驳囊坏媸终乱黄蹲樱虼影だ锩鲆桓灾频闹竦牙矗耷晃薜鞯匦趴诖底牛级洞Φ纳搅毫荷匣蛐砘够岽茨昵峁媚锏纳礁枭似鸨朔卦谡饧啪驳拇笊嚼锎煤茉逗茉丁? 这大山群落方圆上百里,共有七个自然村,住着七百多户人家,他们分布在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几百个山头上,马与这些山民的生活早已打成一片,这种人与马相依为命的日子还要过多少年,山民们不知道,马也不知道。 听老人讲,大山里不少年轻人已经走出了大山,他们走广东,下深圳,跑上海,孩子们说等他们攒了钱,学到了知识,要反哺大山,为父老乡亲修一条宽宽的进山路,也许等到那一天,这大山里的生活就会变个模样了。 (梅曙平 江西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