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虽然离我们远去了,可高尚的人品严谨的治学态度仍令人至今缅怀不已,如孟光涛先生;有的东西虽然陈旧了,但历经岁月的考验而迸发出历久弥坚的艺术生命越发显得稀有珍贵,如孟光涛先生的画作。

　　几年前,采访著名山水画家王振中时,说到将贵州独特的山水风光引入画中,上世纪六十年代来到贵州的王先生满怀深情地回忆起初到贵大艺术系教书时,孟光涛先生对他的影响。而家翁更是常常怀念1944年在务川中学读书时,刚刚从徐悲鸿、黄君璧、傅抱石、吕斯百等现代画坛巨匠任教的中央大学艺术系学成归来的美术教员孟先生的高风亮节。由于学习刻苦,画艺大进,深得恩师徐悲鸿赏识的他,由徐悲鸿精选其七十余幅画作到贵州举办个人画展,虽只是一介贫弱书生的他,竟将这平生第一次画展和卖画所得悉数捐给了抗战前线的军民。从那时起,学生们对他便肃然起敬,至今仍缅怀感佩。故而孟先生的大名在我的眼中可谓如雷贯耳敬仰已久。只遗憾我辈生得太迟,孟先生作古已有16个春秋,我们只能在历史留下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先生,在先生留下的画作中品味那种奔放流畅和大气神韵。

　　都说“文如其人”,其实绘画作品更能体现作者的眼光胸怀和气质。

　　孟光涛1940年考入中央大学艺术系专攻山水画,一毕业即回家乡从事艺术教育,并将自己的毕生心血用来为家乡山水写照,可以这样说,他在贵州山水画坛居功至伟。作为与宋吟可、王渔父并列的贵州第一代国画家,与宋、王作品的人物、花鸟题材不同的是,孟先生是第一个以自然山水为主要绘画题材的画家。他的画,构图雄奇险峻,笔墨苍劲浑厚,造型准确生动,层次清晰有度,墨色清卓高雅。

　　传统山水画多重临摹而很少走出画室,受徐悲鸿、黄君璧的影响,孟先生的山水画则重写生。在先生之前,没有画家对贵州奇特的自然山水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悉心观察。孟先生一年中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苦旅在黔山秀水之间,在旅游业完全未开发的年代,艰辛可想而知,在踏遍万水千山之后,先生的画准确、深刻地把握了贵州山水的特征与神韵。跃滩闯峡的乌江,滋润着他的画笔;林木苍翠的苗岭丰富着他的胸臆;云天梯田、谷口人家在他的笔下风姿别具;清岚仙籁、飞瀑欢歌,化成了五彩画图……佳山胜水被先生一一摄入胸中;育之以情,养之以意,又以格外感人的面貌表现出来。即使是一方一隅,也使你产生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惊喜欢快。品读孟先生的画,还会看见画里蕴蓄的不凡功力和融入的深挚情韵。每一幅画,在结构与布局上,都处理得极其缜密、严谨、合理;在层次与落笔上,都运筹得极为准确、老练、娴熟。品读孟先生的画,会让观者产生强烈的艺术共鸣并萌动珍藏的欲望。

　　除了1944年的个人画展,1946年,孟先生又与著名人物画家宋吟可、著名花鸟画家王渔父在贵阳举办三人画展,后赴昆明展出。1947年,他在遵义、安顺、重庆等地举办个人画展。解放后,历任贵州民族学院艺术系副主任兼国画教研组组长、贵州大学艺术系副主任、贵州美协副主席、贵州国画院副院长等职。作为著名的艺术家,1959年,他参加了北京人民大会堂贵州厅的设计布置工作,其作品《巫峡烟云》1979年参加建国三十周年美展,并送国外展出。山水画《乌江》、《松溪》在北京举办画展时便被中国美术馆永久收藏。《黔灵松涛》、《从江古榕》、《霜重色愈浓》、《苗寨晨曲》、《茅台渡口》等作品更是参加了省市美展,获得无数好评。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正是孟先生几十年如一日对艺术的不断追求,才使他的作品蕴蓄了不朽的感人魅力。孟先生的许多学生,至今还珍藏着当年他的一些写生的草稿。由于经常带学生到大自然里去写生,他总是一边作画一边为学生讲解,在这一画一讲中,有自己经验的总结同时也有自己新的感悟。于是在这种种不断的实践和探索中,他摸索出一套针对贵州山水的独特画法。贵州独特的喀斯特地貌,山石雄奇,形状怪异,孟先生对贵州的山川河流、深涧泉泽进行分析研究后,针对这特殊的山水,画山他采用以虎劈皱为主体的描写技法,但又因山而异因水而异,不断变化和丰富描写语言,力求其作品有独到的彰显与表达。

　　国画讲究意境,先生的画作在写实的同时也着力追求写意的完美融合。在写实的基础上,根据审美判断,进行抽象描写。写实与写意的机智综合,既浑厚苍劲,又形神兼备;既气势雄阔,又瑰丽清卓;既恣肆豪放,又柔媚雅洁。这种形神兼备的要求也灌输在先生的教学活动当中,即便对根本不是美术专业的中学生,他也在潜移默化中灌输这种思想。曾经聆听过他一年教诲的家翁还记得先生当年留给他们的美术期终考试题:“野渡无人舟自横”,“近水楼台先得月”。先生毕生教画育人,既要求学生注重技巧的钻研,又要求学生注重人品和画品的提高,先生的苦心,换来桃李满天下,我省著名国画家杨长槐,陈敦品,杨抱林,杨守森等皆出自孟先生门下。

　　尽管孟光涛先生的作品已风靡贵州乃至中国山水画坛,但先生仍不断探索,不断实践,不断追求,尽最大的努力,让作品达到至善至美的最高境界,正是这种执著求索、求索不止的精神品质,于无声处一次次提升了作品的内涵与高度,使他攀升到了中国山水画的至高境界。《中国艺术家辞典》在评价孟光涛先生的画作时说:“笔法奔放流畅、富有神韵,大笔勾勒与洒墨渲染相融合,画面雄伟壮丽,群峰凝重,苍郁明润,茂密深邃。”

　　孟先生逝去十六年之后,我有幸品读到先生的真迹,《苗寨一角》、《万山红遍》、《花溪一角》等作品,构图明快精炼,墨色浓淡相宜,清雅脱俗,堪称山水画的珍品。

　　作者：杨筱堃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