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波

　　二月河先生被认为是当下“中国大陆版税最高的作家”。十几年来，伴随二月河帝王系列小说火爆的还有持续不断的批评，其中很有杀伤力的是指责二月河先生缺乏批判意识宣扬帝王权术。有批评便肯定会有回应，对自己的这种“帝王情结”，二月河一直有各种说辞，最新的一种是近期他在接受《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表述的，那篇文章引述二月河的话说：“我为什么要歌颂康熙雍正乾隆？因为他们对于当时民族国家的团结做出过贡献。……”

　　“康雍乾”促进了民族国家的团结？乍闻这种高论，第一感觉是滑稽，你要维护“康雍乾”，用什么理由不好啊，偏偏要拿民族团结说事儿，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稍有点历史常识的人，无论其怎样崇敬“康雍乾”的功业，大概都不会想到用“民族团结”这床锦被遮盖异族入主中原时的血腥和污秽。血淋淋的文字狱———这是针对汉族文士的，且不必说了，就是在贵族阶层，在朝廷，满汉之间的畛域也是分得极其清楚的，纵观“康雍乾”盛世，以汉人而执掌兵权者绝无仅有。恕我说句玩笑话，要论民族团结，倒是咸丰、同治甚至慈禧这些经常被后人戳脊梁骨的庸主客观上略有贡献，因为要在内忧外患中保住大清基业，他们不得不在小心掣肘中起用曾国藩等人了。在清末，由于中西文化的交汇，市民社会也开始有了点雏形，民族歧视的阴影自然也淡了许多。

　　二月河先生据说曾遍览有清一代正史和野史，以上这点皮毛先生焉有不知？我揣摩他的意思其实是赞扬“康雍乾”在反民族分裂上的贡献的。的确是这样，“康雍乾”，特别是前两位，多次对分离主义采取果敢行动，坚定维护了国家统一。不过反民族分裂和促进民族团结并非同一回事，左宗棠晚年反民族分裂值得肯定，但他在平叛过程中的滥杀无辜大概是不宜用促进民族团结这句颂词的。对“康雍乾”，二月河先生喜欢就喜欢吧，这是他个人的权利，但硬要凭空奉上一顶促进民族团结的高帽，我不能不说这实在是欺人之谈，更有欺世之嫌。

　　窃以为，历史小说的创作，文笔是否出色、历史细节把握是否真切都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要有史识，二月河小说充满了“成王败寇”“正名定份”等陈腐观念，这正是其历史观的反映，读他的帝王系列，我们仿佛总听到他语重心长地说：瞧圣君多不容易啊，咱们别给他添乱好不好？……二月河先生具有非同寻常的编排故事的能力，其帝王系列在书市上的号召力也让人佩服，然而如果史识还停留在“天子圣明臣罪当诛”，这还是一个生活于“世界潮流浩浩荡荡的”的21世纪的历史小说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