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群编译

　　北野武

　　1947年生于东京，艺名彼得武，是80年代日本著名相声演员。1983年第一次作为电影演员出演著名导演大岛渚执导的影片《圣诞节快乐，劳伦斯先生》。1989年导演处女作《凶暴的男人》，其后相继导演了《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坏孩子的天空》、《花火》、《菊次郎的夏天》和《兄弟》等影片。是90年代日本电影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

　　北野武曾于1995年驾驶摩托车发生意外，造成半边面部瘫痪———这也是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酷”的原因。

　　日本最具国际声誉的电影导演黑泽明临终时，给北野武写了一封信，有点“临终托孤”的意思，信里说：“日本电影就拜托你了！”

　　北野武果然不负所托。他的新片《座头市》在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上勇夺四奖后，日前又在多伦多电影节中获奖。由于往年这个电影节的“观众选择大奖”和奥斯卡评委的口味极其相近（比如《卧虎藏龙》、《天使爱美丽》都在奥斯卡上大放异彩），所以它极有机会成为继《卧虎藏龙》后挑战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奖的又一部亚洲电影。

　　北野武作品的早期风格，集中体现在一个叫“北野蓝”的称谓里。从《小奏鸣曲》开始，北野武就对蓝色情有独钟。纯净的天空和大海是他的影片的主色调。《小心恶警》里，大海成了兄妹俩最后一片希望；《菊次郎的夏天》里，大海唤醒了菊次郎麻木的心；《那年夏天，宁静的海》里，大海成了所有情感的寄托与象征；最难忘的是，《花火》里充斥整个画面的蓝和那两声空洞的枪响。

　　记者：人们经常说道“北野蓝”，这是指你的作品的映像是以独特的蓝色为基调的。这当然不是始于《花火》，从《小奏鸣曲》开始就有了。

　　北野武：从《小奏鸣曲》开始，我和柳岛克已（摄影师）、高屋斋（照明师）三人经常谈论要用蓝色系列来控制，不要出现多余的颜色。镜头也用滤色镜。在《坏孩子的天空》的天空中也拍了自行车穿行在商店街上的场景，不过，带上了多余的红色和黄色。如果用了这些镜头，整体会被破坏，所以剪掉了。蓝色是从《小奏鸣曲》开始的。不过，《小奏鸣曲》的外景地是在冲绳，那里有很浓的蓝色，不用过滤，所以很顺。《坏孩子的天空》如果是在东京附近拍摄蓝色，就不能拍街头。我们逃到近于蓝色的灰色工厂街，总之是以蓝色为基调的。

　　记者：《坏孩子的天空》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地意识到了蓝色，这次也是吧？

　　北野武：是非常有意识地这样搞的。

　　记者：影片中的蓝色本身并不稀奇，好莱坞的一种刑警片中粒子很粗的蓝色给人的印象很深，但是，您影片中的蓝色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敏锐的感觉。

　　北野武：那是什么呢？我看微光时总会看到这种蓝色。我缺少技术知识，我只做“行”还是“不行”的判断。

　　记者：只凭判断就能达到如此的独特性和完美的统一，我认为首先要依靠摄制组全体成员的力量。

　　北野武：影片中有场戏是访问堀部家，其实我们没有设定哪里就是堀部家。我们之所以选择那里，是因为周围的房屋全都是青瓦房顶（笑）。我们就把那里当成了堀部家。其他地方都是红房顶不能拍。一直拍的都是蓝色或灰色的，总算到了这份儿上，容忍不了周围的红房顶。

　　记者：就连雪地上那双被车轧过的手套也是……

　　北野武：对对，那也是蓝色的（笑）。暴力，是北野武的另一个招牌风格。把头打破、切手指、满脸是血……这些在北野武的电影里如同家常便饭。有人责怪他，他却振振有辞：“我不用这些血淋淋的镜头，观众怎么会感受到暴力的恐怖与可憎？”最恐怖的是他常常身体力行，勇敢地在镜头上被“蹂躏”。《小心恶警》中，他在街头被人捅上几刀；《菊次郎的夏天》里，他被打到头破血流；《兄弟》里，他被洞穿成了“马蜂窝”。

　　记者：你觉得《兄弟》一片重点是讲述什么？

　　北野武：这是部有关日本“流氓”的故事。其实这些人在道德方面的诉求是讲求自我牺牲，并且追求死亡的美丽。他们的生活是离群的，这样的话他们可以在任何时候死去而无任何牵挂。他们也有妻子，当然不是平常生活中的那种。他们不会结婚，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可能随时没命。

　　记者：那些“流氓”喜欢你的电影吗？

　　北野武：我有很多影迷都是这些所谓的流氓，不过不是因为我的电影，而是我在这个圈子里生活的方式。我是个性格外露的人，我不喜欢等级观点，所以经常同这些东西发生冲突。这是他们喜欢我的原因。我知道他们很喜欢我的《花火》。

　　记者：你觉得你真的了解那些“流氓”么？

　　北野武：还行。我曾遇到过日本第二大黑帮的老板。那次我突然被绑架，我当时想可能小命不保。他们把我带到山上的一个度假村，原来是这个老大的女儿想见我，她是我的影迷。

　　记者：类似的导演地位对你的生活造成的困扰，还有吗？

　　北野武：（笑）还有一些。14年前，一家八卦小报登我孩子上学的照片。这让我很生气，于是我上那家报社去问个明白，结果我被关进了监狱。不过从那以后，他们就老实多了。

　　记者：你也用暴力吗，你觉得《兄弟》是你影片中最暴力的一部吗？

　　北野武：准确地说，我并不想拍一部很暴力的影片。实际上，最初我交给制片人的是一个三小时的版本，不过合约上应该是一部两小时的影片，所以我只好剪掉一小时。而剪辑让那些暴力场面变得更突出，更引人注目。很奇怪，从《花火》开始我就经常遇到这些有关暴力的问题。所以我决定拍一部没有暴力的影片，就是《菊次郎的夏天》。这次人们又不停地问怎么片子里一点暴力都没有。人们对暴力的这种态度让我觉得很有意思：暴力就真正等同于邪恶吗？他们难道就没有别的话题吗？拍武士题材的古装片，《座头市》是北野武的头一回。这回，他终于用上了从“浅草”学来的功夫。北野武当年大学中途退学，去东京的浅草“漫才”（类似我国的相声演员）班学艺。除了相声外，还专门拜师学过传统的武士刀法。这次的《座头市》让北野武感叹，无论是什么类型的电影，都是艺术。

　　记者：和往常不同，在这部电影里你追求的是娱乐片的效果，请问你的娱乐片和其他片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北野武：《座头市》比我往常的任何一部片子都要通俗易懂，一定会受到观众的欢迎。拍摄时，我一直贯穿一个理念，这是一部重拍的片子，我要拍得和旧版不一样。当然，我导演的片子，里面有我的风格，想藏起来都难。

　　记者：拍完《座头市》之后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呢？

　　北野武：《座头市》不但是我的第一部古装片，也是我第一次根据别人的概念来拍片。我一开始以为拍摄会很困难，因为拍古装片是很繁琐的事，不过拍的时候倒觉得很有趣。拍古装片的过程虚构性更强，因为什么都要自己编造。这样我就可以尝试一些以前没有试过的，较荒谬的风格。我觉得《座头市》很可能是我拍的最具娱乐性的电影，拍这部电影是我的电影生涯中艺术上最满足的一次经历。

　　记者：电影里的一些搏杀场面看起来很真实。

　　北野武：我不喜欢用电脑做的特技。武打场面也没有用替身，都是演员自己费心琢磨。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一场戏下来，非常非常累。另外，服装方面，现在的年轻演员都不太了解穿草鞋和木屐的规矩，这些都得教他们。

　　记者：这是不是有点像你在“浅草”学艺的日子？只不过从前你是学生，现在变成了老师。

　　北野武：我的恩师深见千三郎，他教会了我太多东西，他能很好地把握打杀场景中的速度和技法。《座头市》里的打杀场景非常快。我都是按照恩师的做法，按照一定的节律，快速斩杀。

　　记者：《座头市》里你用一把武士刀搏斗，这和你以前的电影里常用的枪有什么不同呢？

　　北野武：我以前的电影里，常见的是枪法，但使用没有一定的模式，因为他们不用靠近对方。而刀不同，是近距离交战，拍电影都是同时拍摄交战双方，肯定要注重一招一式。双方的招式都很有讲究。如果看不见双方的短兵相接，就很没劲了。座头市是用的“反手”刀法，更是难上加难。但有些招式动作都是预先设计好的，什么时候扬起，什么时候朝下，什么时候是横着的。

　　记者：这部片子的风格和你以前的完全不一样，下一部会是什么样的呢？

　　北野武：这次不是我自己想拍，而是受人所托，我是竭尽全力了。我的电影看的人不多已经是定论，但我有时候却为此而自满。这部电影，我只想告诉大家，我只是一个艺人。而无论什么类型的电影，都是艺术。下一部，目前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