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悲怆——许中田社长逝世一周年祭(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23日17:05 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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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然秋又至。

　　又是秋风萧瑟时，又见冷雨潇潇。

　　中田社长呵，您瘁然而走，竟一年了！

　　社长，您知道，我喜欢秋。我曾为秋而歌。现在，却只有临秋的伤怀与悲怆。常于清秋风冷之夜，遥思社长所居之“天国”，见落叶而慨人生，望归鸿而思社长。惧落英如雨，怕菊弱荷残，憎无情之秋！

　　一年了，几次提笔而掷，无法完成一文！您的音容笑貌不时萦绕眼前——我仍无法接受那虽已一年、却仍然残酷的事实！

　　那是一个黑色的日子——2002年10月24日。深秋深夜，10时，电话铃执着、凄厉，我骤感不祥。接起电话，朋友用有些变了调的声音说，“你穿好衣服了吗？”我一楞，“穿了”。“许社长走了……。”我与其说没反应过来，母宁说直觉地拒绝不祥，一句粗话冲口而出，“胡他妈扯，什么走了！”“许社长走了，刚刚。”

　　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我绝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您的声音、笑容就这样永远逝去！

　　夜沉如墨，秋雨如泣。朋友却来敲门，陪我度过这一黑色的不眠之夜。驱车赴京，与其说是奔丧，母宁说为了证实一个不可能，虽知那已是一个不可证之证！

　　我赶到了，您已在花丛中。

　　迎来送往的厅堂，一夜间，成了您的灵堂，遗像高悬，黑纱低垂。

　　夜深了，编辑部大楼一片沉寂，一位工作人员默默地拿着喷壶，虔诚地为您遗像两侧的花篮喷水、修剪。

　　——我独立灵堂，望着您的遗像，泪眼朦胧……

　　人都说，好人常在。我要说，社长呵，您首先是一个“好人”。您有胸怀、能担待，委曲求全，宽厚待人，愿意成全事、成全人。望云低而悲天，见弱者而悯人。从小城、省城到京都，从市长、部长到社长，一路走来，您从未泯半点“好人”之心，您几乎是众口一词的“好人”！可您怎么就走得那么快、那么急！

　　您从来是那样的平易、平和。在吉林，您在司机、勤杂工眼里，不是部长；在作家、艺术家眼里，不是领导，您是他们可以随时倾诉心曲的朋友，是做官的“好人”。我那时也实在地感受到了您的“好人”的亲和力，那一年，“深圳热”，我的朋友多去了深圳。在他们的鼓动下，我通过了深圳市人事局的考试，拿到了去市委宣传部做研究室主任的调令，恰在这时，您升任吉林省委宣传部长，您找到我说，为什么要走？你小子要是人才，在哪都屈不着你，留下。淡淡的一句话，我“顿悟”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而那时，我对您并没有更多的了解和交流，只是感觉到一种心底的踏实和信任，我留下了。朋友气急败坏地损我，至今仍恨恨地批判我当年的“顿悟”，我却至今不悔——人生几何，得一知遇良师亦足矣！

　　社长，您是那样宽厚、容人、不耻下问，从未有半点居高临下的感觉。在您面前，我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可以无须设防的胡说。我记忆最深的是在我去企业之前的一次深谈，您说要听听我的意见。

　　我说，听好的还是坏的？

　　您说，少卖关子！

　　我说，怕得罪了山神爷养不起小鸡。

　　您说，反正现在我也管不着你了。

　　我说，斗胆说六个字，您是多民主，少独断。

　　您说，岂有此理！

　　我说，看看，不愿意听了！我认为，一个单位的得失兴衰系于一人的现象将长期存在。民主，好，多了不行；独断，似乎刺耳，但缺了不行。在把握正确的前提下，不仅需要担待，需要力排众议，而且必须有一定限度内的“朝纲独断”，以提高效率，减少损失。

　　您笑笑说，你小子是想法有、道理少、谬论多，50分。

　　我说，50分，是鼓励还是言有所值？

　　您说，参半。

　　我说，足矣足矣。

　　您说，要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得道多助。

　　社长，那时与您的每一次交流，都强烈地感受着您胸怀的博大包容，您的虚怀若谷，您的大家风范，都加深着对您的思想风格的领悟。在您逝世前不久出版的文集《初为官》中，您满含期望地说，“总希望年轻人的‘初为官’能为‘官场’带来一些清新的东西。少写圆滑、世故，多些纯正与成熟；少些猥琐、逢迎，多些大气与执着；少些山头、圈子，多些五湖四海；少些追名逐利，多些忧国忧民，认认真真做人做事做官，诚为一地一方百姓之福。”读来令人扼腕不已。而今，这一切音犹在耳，却已阴阳路隔，那种愉悦、深层、无须设防的交流永远不再！

　　——我独立灵堂，望着您的遗像，思绪如潮……

　　社长，我不会忘记，您教我如何做事做人。您叮咛我最多的要算“夹着尾巴做人”了。记得是92年，作为研究室主任，您带我参加全国宣传部长会议。会上，您的发言《关于改进市场经济条件下宣传思想工作的思考》，受到领导同志的肯定和与会同志的好评，并发了为数不多的简报。我自然高兴得“恭维”了几句。从来不轻易批评人的您，却在晚饭后散步时“敲打”了我，您说，“你以为真的只有我们有先见之明和独到之处？大错了！有许多人看到了还没想说，更有人想的比我们深的多——人生得意不尽欢，尾巴要始终夹着，你小子记着”。我清楚的记得，对您“篡改”名诗的幽默我没有笑，我在认真地品味着这篡改后的哲理和深意。

　　您不仅教诲我，也在实际上以您的做人做事准则严格要求我。我刚调来报社时，经办的同志表示可以把户口一起进京，您说，先放一下；本来也有条件好一些的省份，您对我说，宁夏都不愿意去，你去吧；我3月份到宁夏，年底时记者分已经进入前三名，您说，你已经证明了，不要第一；年底表彰会上，根据我的成绩，记者部决定我在大会上发言，您说，刚有点成绩，不讲了，取消了我的发言；分管老总鼓励钻研业务，做为奖励，决定带我出国走一走。您却问我，怎么想的？我说，难免人诽，我从不瞻前顾后，你定。您定了：刚来，让别人去吧，以后有机会。

　　社长，十几年来，您的教诲，伴随我成长到今天。您的淡泊，已成为我的本然；您的低调，我也学了一些，但性格使然，有点难；而您的修养，则已进入一个自由王国的境界，是不可学之学问，我只有高山仰止，不是学得来的呵。

　　您对我要求是严格的，心底却是深深的关爱。在吉林时，“下海潮”涌，我对经济工作兴趣浓，跃跃欲试。您说，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就知道一定能干好？“呛水”怎么办——宣传干部要学经济，算你先行一步吧。使我无后顾之忧地在企业经济工作的海洋里学习实践。我始终认为，您的这种安排，固然是您关怀、提携后进的一贯品格所然，却是我人生际遇的一个“异数”而至今感念不已；我更无法忘记，那一年的“十一”，我身体偶感不适，您亲自带着夫人吴老师、秘书到家看我，而那时，吴老师已身患不治之症！

　　来报社第一年，我在宁夏也算小有成绩，您嘴里说“马马虎虎”，心底却十分高兴。我邀你去宁夏看看，您说，顺风顺水的，不去了。可我到辽宁不到两个月，正是问题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最艰难、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您却对身边同志说“得给有义助助阵去”而“不请自到”了。社长，那真是雪中送炭呵。对解决辽宁问题的大方针，您说，“各方面都要顾到”。我深知这是您做人的宽厚本色与一贯的做事风格，却顿觉其重如山！我说，都顾到，极难。您说，不难要你来干什么？这才看你小子本事。社长，您带来的不仅是解决问题的方针、方法和具体的支持，更给我信心和力量，令我在这复杂的命题中左冲右突，苦苦寻解！

　　——我独立灵堂，望着您的遗像，悲泪长流……

　　社长，我太熟悉您遗像的这张照片了！那曾是您与夫人吴老师幸福的记载，如今却成了您的遗像。您知道吗，对着那样一本缅怀吴老师的薄薄的小册子，我不自禁的流泪了。那册子名为“深深的海洋”，充溢其间的爱，确象海一样博大、深沉、厚重！社长呵，能说我不熟悉您吗？可我确不知您爱的海洋是如此深情！能说我不了解您吗？可我确不知您的缅怀词章竟如此绝响！我读它，更从另一个角度在读您，我的心不时地震颤——那绝响的作者，不是一位“高官”，而是一位忠贞不渝的老人，携逝去爱妻的骨灰，面对海南美仑美奂的蓝海、椰林、白沙、绿山，发出的对爱妻痛彻心底的追悼与思念，海无其阔、林无其深、沙无其洁、山无其厚，天地为之动容！

　　吴老师走后，您长久地无法从那痛苦中走出，您的许多同样做了“高官”的朋友都劝你很快找一个人照顾你。您走以后，您的许多朋友痛悔不已，都说，假如早有个人照顾，决不会这样。到后来，连您的岳父都专程求你再找一个人。您却想孩子、念爱妻，就是没有多想自己，延拖下来，终于没有完成。今年中秋，是您走后的第一个中秋，我专程从沈赶去看望他老人家，老人提起此事仍痛悔不已，说，“中田是一个好人哪。咋说也算是个大官了，对我啥时候都迎前围后的。要是早点再找一个，咋说也不能这么快……”

　　社长，您是那样爱您的家人、妻子儿女，对自己的私事却更严格。说起来，您也是一位堂堂的正部级干部呵，您在世时，竟没有给子女安排一份正式的工作，以至于在您走后，一双儿女面临的第一问题竟是稳定正式的就业！人民日报社长王晨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即做出批示，使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您可以放心了。

　　——我独立灵堂，望着您的遗像，感怀不已……

　　社长，我不想、不敢、更无权评价您作为人民日报的总编辑、社长，对办好这张党中央机关报的功过是非。我只想说，您为办好这张报纸确是操碎了心、是“鞠躬尽瘁”了。您说过，把这把老骨头扔给报社，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谶言！您是建国以来唯一的一位未等退休就逝世在工作岗位的社长！

　　为了办好这张报，您实在是太累了。我在中宣部帮助工作时，每在星期天、节假日去你家“打秋风”，都能感受到您的辛劳和疲惫。您说，很累。又幽默地说，检讨是越写越熟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越写越少。您一直做行政领导，没有具体办过报。您从不掩饰、甚至经常在公众场合坦陈自己的“外行”，实实在在地把自己的“老外”之处一一示众！您从吉林辽源的一个中学教师，一步步走到拥有13亿人口大国的执政党机关报的社长，其间功力自不待言。但我仍要说，社长呵，与其说社里的人们为您的能力与水平折服，母宁说被您的厚道坦诚与“好人”的品格打动。没有人更多挑剔，没有人忍心苛求——而这里，却绝对是一个对领导水平要求极高、极应该苛求和挑剔的地方！

　　我保留着您2002年4月13日书下的一幅字：煞费苦心字字敲，绞尽脑汁夜夜熬，求得版面胜一筹，艰辛何须人知晓！这真是您内心极切、极准的自白，您的心境、情景、追求也算甘苦寸心知了。

　　社长，在您的遗体告别仪式上，作为工作人员，我默默地守侯在一旁，看着参加吊唁的中央领导、各部委代表、老朋友、报社员工、老干部、武警战士、工作人员向您一一告别，悲怆之情，溢于言表。那四人一排的吊唁队伍，从早8.30分开始，一直走到11.30分左右，整整走了3个多小时！几天之后，在为您安放骨灰时，又看到您的“邻居”竟是艾思奇等一批如雷贯耳的名字！那一刻，我真如醍醐贯顶！

　　——我想说，社长，我伤怀于秋之落叶，感落叶之凄婉。可叶落是无法抗拒，而叶落不更是遥孕着春吗？人之死灭便也是另一种意义的生了。如此说来，生固然欢，死又何悲何憾！“有的人活者，可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可他永远活着”，我从未如此深的感受到这样一句很简单直白的话，对人生大道理与生死法则诠释得如此之深、之切，如此振聋发聩！

　　——我想说，社长，您是平民的儿子，也可以说，您是平凡的。您平平凡凡走来，平平凡凡而去。您静静地在工作岗位走了，走得何其自然“低调”，却又何其果决、壮烈而令人感怀不已！实践了您的生死如一，也闪射着您做人做事的光辉与伟大，当您与这些历史上不朽的伟人、名人、英雄为邻，比肩同在的时候，您也就获得了永生——好人常在！

　　一周年祭。社长，我战战兢兢敬您一幅祭联，不知是否亵渎了您：

　　上联：平生低调怀良善之心走官场，

　　下联：从来淡泊挟清风两袖朝天去，

　　横批：一个好人！

　　2003/10/5于沈阳镜像：日本　教育网　科技网关于我们　人民网地图　帮助信息广告服务合作加盟　网站声明　招聘英才　联系我们京ICP证000006号人民日报社版权所有，未经书面授权禁止复制或建立镜像